都虞候离开后,医房恢复了往日平静。
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每日里和初荷早出晚归自是不在话下。
一日,她正帮以为伤员清理伤口,丫头传话来,郑太医在营中急召她过去。
她当时情绪一垮,第一个念头便是,是不是高懿出什么事了。当即将伤员交给了其他医女,手也来不及擦,直往郑太医的帐中奔去。
进得帐来,见帐中只有郑太医一人坐在案前,他一脸沉重的模样更是让她着慌了,“郑太医,怎么了?急召我有何事?”
见她进帐来,郑太医迅速起身,“宁姑娘,王爷……”
“王爷怎么了?!受伤了?旧疾犯了?”她急不可遏地追问道。
“姑娘不要慌,王爷无恙,是王爷……有信函前来。”
“什么?信函……?”她这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王爷信函……给我的么?”
郑太医点了点头,转身自桌案上取出一份薄笺递与她。
她想都没想,一把撕开了封口,迅速取出信来阅。
“诺儿,诸事谨遵郑太医所嘱,其二人,军中重中之重,劳卿费心看护,甚勿外泄其踪。
“另及,吾等万事皆安,勿念。懿字”
她将信原样折好放回信封藏入袖中,“郑太医,王爷信中所说……”
郑太医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先行出帐,下官后作安排。”
她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营帐。
入夜时分,郑太医只身帐外求见。
她知道事关重大,连初荷也未告知实情,只道她要离开些日子,让初荷不必担心,也不得打听、不得外传,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
初荷是懂事的丫头,只是嘱咐她要好照顾自己。
她随着郑太医出帐了,在后营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一架马车。
见她二人走近,马车上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人跳了下来。
她不由得一惊。
郑太医安慰道,“姑娘不必惊慌,是自己人。”
两人走近,借着车灯,她认出了他二人,是高懿身边的近卫,可是他们怎么不留在高懿身边了呢?
“宁姑娘,这两位是展侍卫展乔和娄侍卫娄青。”郑太医向她介绍道。
“宁姑娘,二人向她抱拳一礼。”
她点了点头,“二位怎么……”
“宁姑娘,展侍卫和娄侍卫这段时间会留在姑娘身边,以策姑娘万全。”
她亦不再追问,点点头道,“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姑娘请先上马车,下官车上与姑娘细说。”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一个静僻的院落前。
进得院中,便是凭她的拙眼也瞧出了几个暗哨来,看来这院中之人果不一般。
展侍卫和娄侍卫留在了房外,她随着郑太医进房。
房门一开,一股浓烈的伤药气味迎面扑来。
绕过屏风,袅袅熏雾间,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双眼紧合的年轻人。
“这位是中军都尉,腹部中箭,伤及腹脏,伤情严重,送来医房时已昏迷。下官昨日用过药,今日午时已清醒。
都尉?宁一诺稍稍向前提了几步,这才看清床榻上躺着的人,一时震惊万分,“郑太医,是……他?”
“姑娘识得傅都尉?”
她点了点头,傅都尉?她原不知他姓傅,也不知其官位,只知他名为延之,在高浚那儿有过两面之缘。
“那便更好了。为防人耳目,下官不能时常到此,傅都尉处就拜托宁姑娘了。”
“郑太医不必多礼,在下尽当竭力照料。只是在下能力有限,唯恐有负王爷及郑太医所托。”
“姑娘过谦了。不过,姑娘不必担心,姑娘只管为傅都尉进行日常护理,下官每日夜间会来此为傅都尉查看伤情,每日用药下官也会按日带来交与姑娘。院中安全姑娘也请放心,展侍卫和娄侍卫会一直在房外,一旦有异动姑娘可随时通知二位。另,院中有四位丫头,负责院中人饮食起居,姑娘可随时吩咐。”
她安心地点了点头,“不过,王爷信中提到了两位,那还一位……?”
“姑娘请随下官来。”
宁一诺跟着郑太医绕过傅延之的床榻,走到房间的尽头。尽头有一道暗门,连通着一条暗道。暗道向前约几百米,又有一个门扉紧闭的房间。
郑太医带她进了房间,这似乎是个不起眼的杂物间,不知其中藏了何样的玄机。
她正思索着,却见郑太医停在一墙角处。
他伸手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缝隙处摸了摸,只听得“咔咔”一声,地板上一块木板被掀起,一道暗梯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不由得有些心慌,天晓得这里安置的是何人,竟然要藏到如此隐秘之处。
“姑娘小心,随下官下来。”
等她跟着郑太医走下暗梯,头顶的木板“咔咔”地合上了。
暗梯走下竟是一间宽敞开阔的房间,房间内灯火明亮,陈设齐全。仍旧是屏风后布置着一张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青黑的年轻男子。
“郑太医,这是……”
“姑娘不必细问,下官不详知。”
她走进看了看。年轻男子的模样让她吓略惊,不仅是因为他铁青色的面色,更因为他的长相……他的五官分明得与常人不一般,须发浓密,眼窝深陷,鼻梁挺直,唇线深刻。“郑太医,他是……胡漠人?”
郑太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姑娘怎知?”
她摇了摇头,“我是猜测的。郑太医,他何处负伤?”
“胸腔中箭,九死一生。不过,经下官尽力救治,眼下其命已保。但能否稳定还得多观察几日。”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左右再看了看,才又随着郑太医转回到了前厅。
“宁姑娘,今晚二位的房中都会安排一位丫头值夜,你不必担心。自明日起,需劳烦姑娘亲自照料。起居琐事尽可安排给房中丫头,但至于二位进药及伤口换药之事,须得劳姑娘亲自动手。”
“郑太医放心,定不负所托。”
“二位的药,须得足量、及时进服,尤其是暂不省人事的那一位。
“是……”她点了点头。
“二位虽都是伤病,但下官配的药不尽相同,姑娘万不可混淆。”
“嗯,我记住了。”
“宁姑娘,你需得好生照料自己。与那位……”他用手指了指地下,“送药和换药时,姑娘一定得叫上展侍卫或是娄侍卫,切莫独自前去。”
她认真地点头,只管答应,绝不多问。
郑太医将肩上的药箱取下递与她,“这是二位明日的用药,姑娘请收好。详细说明在箱内,姑娘依嘱用药即可。
“是,郑太医请放心。”
郑太医离开后,她回到了与她安排的房间。
心情很复杂,一方面高懿对她的信任让她很开心,至少在他眼中,她终于不再是一无是处的人了。而另一方面,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忐忑,见这阵仗便知这二人是不寻常之人,她能否处理好这件事还是个未知数,若是负了高懿所托,她不知道以何脸面来面对他。
他将郑太医留给她的用药说明翻来覆去的读了多遍,却仍旧是无法安心,躺到床上又思前想后地纠结了一整夜,几乎没有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