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人压低声音:“现在的人真甘心一夫一妻吗?不是有了婚外恋、三角恋、多角恋、不是已有人养二奶,纳小妾,和小秘不三不四,这难道不是在向猿靠近吗?不同的是你们还偷偷摸摸,而我们则是大模大样”。猿人指着墙上挂的明星照片:“这位女星假如送上门来,说心里话你是纳还是不纳?”
我急忙转移话题:“人类的进步只能朝着更高更强的方向发展,怎么能越来越向你们低级动物发展呢,现在的人研制出电脑、核能、卫星、洲际导弹、登上了月球……”
猿人摆着那双毛茸茸的大手:“高科技不正在把人推向危险的绝地吗?曾经引以为豪的核武器不是越来越使发明者感到畏惧吗?不是越来越多的人呼吁限制它的发展甚至取消它?过多的滥发射卫星已形成了太空垃圾,越来越威胁着人类生存的空间。干嘛去征服月球,难道破坏了一个地球还不够吗?现存的核力量就可以把地球毁灭个5次8次。”猿人说得有些激动,抓起桌上的饮料呷了一口,立刻便“呸呸”的吐了出来:“这是什么玩艺,这怎么能喝?”
我笑了:“这是纯净水,也是利用高科技制造出来的。”
“笑话,纯净水会制造出来?制造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说它纯和净呢,50万年以后,我们猿人洗澡涮牙的水都比这纯净几百倍。”
“污染当然是有的,但人类的发展,技术的进步不可能不对周围环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的,的影响。”我斟酌了词句。
“错。是对人类生存环境的破坏。滥砍乱伐,无序开采污染江河,水土流失。可笑的人类现在却开始呼吁绿色食品了,若大的地球竟找不到一块纯净之地了。”
“人类已注意到自己的生存环境遭到了破坏,已经在着手治理保护自己的家园。”
“怎么治理?不是吆喝声音大,实际动作小?”
我没语
猿人摊开手:“你能给我描绘一下你想象中的美好家园吗?”
“当然。青山绿水、碧空蓝天、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空气清爽澄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与人之间没有了贪婪、凶残、狡诈、冷酷、掠夺、战争。全球同此凉热。”
猿人叫道:“对喽,这正是进化到猿人时代的情景。”猿人窜到我的书桌前,用手指蘸着墨水在我的稿纸上写了四个大字:从人到猿。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凰车
母亲说我小时就不喜欢车之类的玩具。父亲给我买的玩具车,寿命都不会超过一天,不是被我摔坏就是被我拆得七零八落。我两岁时照的一张骑在三轮车上的照片就是哭着脸的,母亲说为把我按到车上还拍了我两巴掌。上了学,我对自行车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父亲在机场值班,每到星期六才回家来。部队家属院距机场有十几里地,所以父亲大都是骑着值班室的自行车回家。那是一辆掉了漆的老飞鸽牌的自行车,当时的年代家有自行车的还很少,就是这样的旧自行车也是很匝眼的。我缠着父亲要学自行车,父亲不同意,说我还太小,再说那是公家的车,万一摔坏了,影响不好。不过,父亲倒是把擦自行车的“革命工作”交给了我。我也“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把风尘仆仆的自行车檫得一尘不染。
家属院有个叫武的孩子,比我高两年级。武的手很巧,会用钢锯条打成的小刀雕刻木手枪。武雕刻的木手枪跟真枪一模一样。他爸爸有一支废了的驳壳枪,他就是照着枪的尺寸和部件雕刻。部队宣传队的叔叔都相中了他刻的木手枪,排样板戏《沙家浜》时,演郭建光和一排长的叔叔就用的是武刻的木手枪。武可以不用票到礼堂看演出,我们好羡慕哦。我从小就立志当解放军,“飞虎队”的八路军打日本鬼子也是骑着自行车拿着盒子枪哩,我多想也能有一把盒子枪啊。为了能得到武刻的盒子枪,我不断的找机会接近武,想方设法讨好他,甚至不惜把辛苦积攒的五张“大中华”烟盒送给他。他收了我的烟盒,答应给我刻一支小一点的盒子枪。我连连点头,行啊行啊。武又说,不过你得把你爸的自行车推出来让我骑骑。我说,那是公家的,我爸都不让我骑。武牛气的一撇嘴,那就算了。我立即就妥协了,说那行,就10分钟,不能摔倒。武说,行,我会骑,向毛主席保证摔不倒。武果然会骑自行车,还会载人。他载着我围着家属院转了好几圈,还让我玩了盒子枪。以后,每回我父亲回来,我都偷偷的把自行车推出去,让武过过瘾,慢慢的我也学会了骑自行车。每次问他给我刻的盒子枪,他不是说已经刻了枪管了,就是刻到枪把了,再不就是木料不好,刻断了。终于有一次,父亲接到通知要赶到值班室,却找不到自行车。当我满头大汗地推车进门,迎接我的是一记耳光。父亲再回家,自行车总是上着锁。我找到武说了原因,武不在乎,说反正有人给他自行车骑了。原来我班军的父亲骑回了一辆“凤凰”车,答应给武骑,武说要给军刻一支盒子枪。我这才明白,武是怕我有了枪就不给他车骑了,所以就一直用枪吊我的胃口。那天放学,我把武堵在草坡上,狠狠的揍了他一顿。第二年,父亲就转业了。
上初中时,学校组织学生拉练到龙门山。学校要挑选10名同学组成先遣队,在队伍前面侦察开路,回来帮助疲惫的女同学驮背包。到先遣队的条件是必须有一辆自行车。我家里没有自行车,但我还是报了名。回到家,我把参加拉练先谴队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很支持,还答应帮我借自行车。那天,母亲真的借回了一辆新的“凤凰”自行车。原来,母亲帮助一位邻居淹了一上午酸菜就为我借了一天的自行车。我兴高采烈地骑着自行车飞奔到学校,偏偏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拉练计划被迫推迟。我失望又沮丧,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母亲安慰我说,别着急,到时候咱再借嘛。过了几天,拉练开始,我到处借不到自行车。家有“凤凰”车的邻居说有个亲戚结婚,把自行车借走了。队伍就要集合,我急得都要哭了。母亲气喘吁吁的推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剩下哪都响的自行车赶来了。母亲说是跟单位看门的老牛头借的,老牛头家住在农村,每天要骑车回家。母亲给了老牛头5角钱,让他乘公共汽车。我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参加了先遣队,返回的路上,不断的有走不动的女同学把背包交给先遣队的同学。尤其是骑“凤凰”车的同学,背包都挂满了,骑着车摇头晃脑神气得跟李向阳似的。我的车上却空空荡荡,没有女同学往我的车上放背包,心里失落得发酸。班里的洋洋看出了我的窘境,我也知道她能够坚持到学校,她还是说,班长,我背不动了,帮我带一下背包。我带着洋洋的一只背包回到学校,完成了我的先遣队任务。那时我就发誓,长大后我一定要买一辆“凤凰”自行车。
参加工作后,我攒了半年的工资,买回了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我载着女朋友洋洋绕着县城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回力鞋
12岁那年我考上了县体校,学打篮球。我把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高兴,只是说以后要多吃饭多费鞋了。父亲刚转业回到地方,须打理的事很多,我和两个弟弟正是吃饭穿衣窜个子的年纪。弟弟都是接我的旧衣服穿的,衣下摆和裤腿接了几节,虽然是一个颜色却深浅不一样。父母工资不高,每月算计着用到月末也显得手紧,还要照料在山区的奶奶叔叔,日子过的紧巴拮据。父亲道是挺高兴,说蹦蹦跳跳对身体有好处,将来当兵或是找工作也有个一技之长。还从箱子里翻出两双新的军用胶鞋,说本来是留给你两个弟弟穿的,你上体校刚好派上用场。
体校的训练是很艰苦的。清晨天还没放亮,我们就开始体能训练。从体育场跑到伊河桥,再打个来回,要跑上五、六公里,一身的透汗溻湿了前胸后背。随后是一个小时的分组基础技能训练,自身的体温将湿透的衣服捂干,晨练也就结束。匆匆忙忙赶回家扒两口饭,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跑。下午放学后又是两节训练课,吃过晚饭还要有训练比赛。虽然很苦很累,年少精力充沛,也没感觉吃不消。只是鞋子费的厉害,几个月下来,一双军用胶鞋已经缝补了好几次。另一双新球鞋一直没舍得穿,要留到打比赛时用的。
体校里有个叫孬的同学,个头不高,身体条件也差。他是没有参加考试开后门进来的,因为他爸爸在县委工作。同学们看不起他,又羡慕他,只有他穿着一双鞋帮子上印有县名的白回力牌球鞋。训练时,大家像约好了似的总踩他的脚。一堂训练课下来,孬的白球鞋就变成黄的了。课间休息时,大家都脱了鞋晾汗脚,便挨着穿上孬的回力鞋体验体验。我套上回力鞋跑了跑,蹦了蹦,才知道原来还有穿起来这么舒服的鞋。我相信我要是有这样一双鞋,我会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我渴望有一双回力鞋。我母亲在百货大楼上班,大百货组卖锅碗瓢盆。我没事的时候就去百货大楼,在卖鞋的柜台旁转来转去。卖鞋的王阿姨看出了我的心事,对我母亲说,你儿子看中回力鞋了,给儿子拿一双,打球排场。母亲笑笑说,穿啥鞋还不能打球。我知道一双鞋的钱是好大一笔开销,母亲舍不得,我也张不开口。弟弟连我穿的军用胶鞋还没有呢。我盼着自己快长大,能到县篮球联队公家给发回力鞋。县篮球联队发的鞋也不是给个人的,只是在集训比赛时穿,球队解散球鞋还是要缴到体委。孬的爸爸就是保管这些运动衣和运动鞋的,平时县篮球队不集训,他爸爸就拿给孬穿。
上体校的第二年,一天放学,女生队的丽丽告诉大家,她妈妈说汽车站要盖车库,运砖的活可以让体校的同学干,运一顶砖给2角钱。问大家愿不愿意干。砖场距县城10多里地,而且一路慢上坡。平时我们都是看见劳改犯拉着架子车运砖,苦着呢。我见同学们有些犹豫,鼓动大家说:我们干,到时候每人可以买双像孬一样的回力鞋啊。大家的劲鼓起来了,一男一女两人拉一辆架子车,大清早就出发。一顶砖250块,一车拉一顶半千把斤重,第一趟大家还有说有唱,第二趟有的同学就受不住了,我一天拉了10趟。拉了两天,砖就运完了。算算帐,我拉得最多,拿到了4元钱。我把钱交给母亲,替我存着,等攒够了钱我就买回力鞋。那天,我看到了母亲眼里的泪在闪。没过多久,母亲下班回来真给我带了一双回力鞋。我捧着鞋,就像捧着得了100分的考卷。母亲说,仓库进了老鼠,咬坏了一些商品,就减价了。我这才发现,一只鞋帮上有几个小窟窿。母亲用白线把鞋上的小洞精心的缝补好,还买了两袋刷鞋用的白鞋粉。第二天,我穿着回力鞋参加了县少年篮球赛,得了冠军。以后,只有比赛时我才穿回力鞋。我后来才知道,那双回力鞋是王阿姨整理仓库时,故意将鞋做了手脚,减价后卖给了我母亲。
我现在还珍藏着这双回力鞋。
老街汉子
老街像一条被人随意丢弃的一节麻绳,弯弯曲曲又错落有致地卧在伊河岸边。老街盛于明清,兴于何时已无人记得。老街不宽,三丈有余,却蜿蜒十里。逢集过节,街道上人群拥挤,远远望去,整条街就象一条扭动的蛇。老街两旁店铺挨着店铺,老街的人历代以经营店铺为生计,家家户户日子殷惠。老街人固守着小富即安的传统,自古宁愿捐款捐物也不放男人外出当兵做官,因此当地流传一句俗语:老街有男人无汉子。
牛五出现了。牛五每天清晨在薄雾中跺着青石板从老街南头的葫芦大院向街中的钟鼓楼走来。
钟鼓楼下马家羊肉汤馆刚好肉烂汤肥,牛五是第一个顾客。一碗肥汤,两个火烧馍泡进去,碗面上漂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牛五一边摇头晃脑的吹着一边顺着碗沿呼噜呼噜的喝着,喝下多半碗汤,再让老板把碗添满,碗中的馍正好跑透。肥汤下肚,热气便往脸上窜,额头便渗出细汗。牛五惬意的抹抹嘴,伸伸双臂。此时太阳正好担在钟古楼的檐角。
牛五跺着青石板回到院中。嫂子说,五子,你退伍回来3个月了,该出去找点事做啊。牛五晃着脑袋,那哪行啊,我是大军区给司令员做过警卫的,不能给首长掉脸。我就不信没人来请我。还真有人来请牛五。宏发公司金老板是做电料生意发大的,专程到葫芦大院找牛五。
你真是给军区首长干过警卫?
那还用说!
擒拿格斗、少林、太级都会?
那还用说!
酒量咋样?
那还用说!
好,跟我干,月薪两千。
金老板的生意也不忙,平日零打碎敲,主要靠揽大宗生意。周末,金老板急匆匆叫上牛五,说揽了笔大买卖。这次一定要把宋处长打发好,他就爱喝酒,喝痛快了,单就签了。三百万啊,够咱吃一年了。牛五拍拍胸脯,那还用说。
老街水席远近闻名,大凡来开会旅游观光的都会慕名到老街品尝水席。老街水席始于唐朝,因上菜是一道一道往桌上端,吃完一盘撤下去再上另一盘,如行云流水一般,而且几乎道道菜都带汤,干稀有致汤随菜走,故此得名。一张八仙桌,四人各居一端;一瓶“杜康酒”分成四杯。金老板微微笑着说,宋处长远道而来给我带来了财运。去年到贵府被你灌得找不到北,告别时没找到门却拉开了你家的立柜门,哈哈哈。今天我可是来还愿的。宋处长兴致勃勃:怎么,带着保膘壮胆啊。不就是四瓶杜康嘛,来!
金老板对牛五说,五子,喝!
牛五说,老板,那不行,我不能空着肚子喝酒。
金老板说,好先上盘蒸馍,韭黄炒肉丝,让我这小兄弟垫巴垫巴。
牛五说,再加5块豆腐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