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企业“用钱买不管”——专访袁宝华（三）

国有大中型企业要转换经营机制，一大堆的问题，像连环套套在一起，解了这个牵涉到那个。要往前迈，有时又不得不像“扭大秧歌”似的，进两步、退一步乃至进两步、退两步。

与不少国有企业的低效益运转成鲜明对照的，是在神州大地上崛起的三资企业，特别是乡镇企业。人们经过一番转换国有大中型企业经营机制的攻坚战之后，意识到，是否可以借鉴乡镇企业或三资企业的成功经验呢？

鲁厂长的三条经验

袁宝华告诉我们：中国第二汽车制造厂有一个生产万向节的车间，但二汽却情愿购买杭州一家乡镇企业生产的万向节，因为他们的质量好，品种齐全，又便宜。钢材提价的时候，它的万向节反倒降了价。上个月我到这个厂访问，我问厂长鲁冠球，你在经营机制上有什么经验呀？1991年1月16日，我找他座谈过一次之后，我在中国企协第6次执行理事会上，根据他的经验，讲了搞好企业的“内八条，外八条”。这次我又问他，现在大家都要转换经营机制了，你有什么新的经验总结？

鲁厂长回答：我有三条。第一条，我是自主经营，我一向都是自主经营，现在更落实了；第二条，我是合理分配，我这分配是真按劳分配，向我最需要的部分去倾斜，拉开档次；第三条，我是明确的、灵活的用工制度：有些我跟他订短期合同，有些我跟他订长期合同，有一些譬如我们厂的技术骨干，我说干脆你在我这儿干一辈子吧！外国有终身的教授，我这里有终身技术人员。

三方面都要照顾

鲁冠球还讲：在利益的总体分配上，我是三方面都照顾。第一方面我要照顾股东的利益，我们厂是个乡镇企业，是股东们的支持才搞起来的；第二方面我要照顾职工的利益，如不照顾职工的利益，就不能把职工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第三方面我得照顾政府的利益，除了照章纳税之外，每年我都要提一部分利润给乡政府，现在我还提一部分利润给县政府。最近在杭州市委书记召开座谈会的时候，我讲了我这个经验，叫作“花钱买不管”，我给了你钱，你不要管我！

当袁宝华介绍鲁冠球的经验讲到这里时，他和我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笑声决不是讥讽，而是包含了深刻的内涵的。袁宝华笑声一落，便一挥手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乡镇企业的经营机制，它充满了活力！”

台湾代表的一席话

这不禁使笔者联想起一段小插曲：5月19日，在“海峡两岸贸易回顾和合作前景研讨会”的闭幕式之前，一名台湾与会代表在自由发言时感慨地说：听了会上大陆乡镇企业发展经验的介绍后，我感觉到，正是世界上最最平凡的一些人——他们原来是农民，创造了世界上最快的经济发展速度和最高的经济效益，这是中国大陆的奇迹。这一席话，全场以热烈的掌声表示赞同。

鲁冠球的经验启示人们，砸掉“铁饭碗”并不是企业的目的，对于那些技术骨干，企业家还希望用“银饭碗”、“金饭碗”来稳住他们。实际上在像日本这样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老板们也很注重想方设法稳定熟练技术工人，更唯恐有才华的管理人员或技术骨干一旦跳槽会带走他的一部分生意、一部分客户。另外，鲁冠球的分配原则，是向企业最需提倡的部分倾斜，而不是平均主义的“铁工资”。

施展拳脚的障碍

鲁冠球之所以要“用钱”来“买”政府的“不管”，说明他所指的这些政府部门还相当顽强地坚持要“当婆婆”，要管企业。袁宝华一针见血地指出，目前中国企业被捆绑的主要原因是政府机构改革滞后，政府不让企业施展拳脚。要实现政府职能的转变，政企要分开，政府要把经营自主权还给企业。笔者体会到鲁冠球的用心良苦：在政府部门没认识到必须这样做之前，他情愿送上“唐僧肉”让你咬一口，请你高抬贵手，别再当“婆婆”，我也不当“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