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位卖报的老太太来到我面前，问我看不看报？说报上热闹着哩，全是李洪志骗人的事。若是往常，我会毫不犹豫地买上一张，留着等车的空隙看，可今天却做不成了。我苦笑了一下，把卖报的老太太笑得直发愣。我解释说：“我兜里的钱全叫贼扒去了，现在走都走不成了！”卖报的老太太听我这么一说，禁不住着急起来。她说：“真是那样的话，跟车上说说，他们会照顾的。”卖报的老太太收入微薄，我知道，叫她帮忙是很困难的事，便心存一份感激，朝近在咫尺的公共汽车站台走去。
站台上，售票员声厮力竭地兜揽着生意。我躲在站台的遮阳篷里，不敢靠近公共汽车半步，无奈地看着汽车一辆接一辆驶出站台。俗话说：一分钱憋倒英雄汉，现在，我总算领会了钱之重要意义。如果不是路途遥远，我真想用步量过去，可眼下不成。
挨我站着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十六七岁的光景，开始以为是名学生，后来一问才知道，女孩一年前就不上学了。她的家在乡下，现在省城一家洗浴中心当服务员。交谈中我还得知，这个女孩与我同姓，这把我们的距离一下拉近了。接下来，我便很自然地把遭遇讲给了女孩。女孩认真地听着，这令我十分感动。
“我不是骗子！”我进一步解释说，还把证件拿给她看。女孩连连摆手，表示相信了我说的话，然后把一块攥成团的钱给了我。当我从女孩手里接过褶巴巴一块钱时，竟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我知道，女孩赚得这一块钱不容易，一想到这些，我反倒有些不安起来。
我又告诉女孩，今后遇有困难，尽管去我居住的那个小城找我，那时我也许叫不出你的名字，但我永远都会记着你帮我的那一块钱。谢过帮我的那个女孩，我把一本刊有我作品的杂志送了她，女孩愉快地接受了。我又告诉女孩，今后遇有困难，尽管去我居住的那个小城找我，那时我也许叫不出你的名字，但我永远都会记着你帮我的那一块钱。女孩点了点头，显然是相信了我说的话。
没有回音的忏悔
文／佚名
至今我仍带着无边的悔意，祈求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能够原谅我，继续爱我，我想她会的。
妈妈和父亲属于早恋。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少男少女凭着他们的青春和热情不顾一切地相爱了。她17岁就有了身孕，外公外婆费尽心机让她打胎都没能成功。妈妈觉得她应该为爱情牺牲一切，包括前途、名誉，甚至亲情。外公外婆同她断绝了来往，妈妈义无反顾地跟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同居了。后来妈妈生下了我，她欣喜若狂。
几年同居生活后，生存、养孩子、各方面的压力把他们年轻的激情磨没了。在妈妈的坚持和催促下，他们在我3岁时才领了结婚证。婚后，为了任何一件小事他们都可以吵得天翻地覆。有一次，妈妈把父亲要求的葱花切成了葱段，他们大吵起来。父亲甚至拿起了刀，砍向妈妈。妈妈本能地用手去挡，顿时血流如注。妈妈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她的心也从此冰冷如铁。
半年后，他们离婚，妈妈要了我的抚养权。从此，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
未婚先孕，结婚离婚。妈妈成了人们眼中道德败坏的女人。我的外公外婆也觉得丢人，拒不接纳离异后无家可归的妈妈。
流离失所的妈妈带着我过了一段十分艰苦的日子。但妈妈是我见过的最美丽也最能干的女人。改革开放后，她最早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她开了一家餐馆，又兼做别的生意。到我上初中，我们家资产已过百万。妈妈一向对我百依百顺，只要我开口，所有想要的都能得到。我虽然是个没有父爱的孩子，却生活得无忧无虑。
1990年我上高一，妈妈为了提高我的成绩，给我请了一位家庭教师。
他叫黄均，是一名大学讲师，还出过国。他比妈妈小3岁。他结婚不久，妻子有了外遇抛弃了他。
妈妈是个很清高的女人，好多男人都欣赏她喜欢她，但妈妈从不心动。我记得小时候很多叔叔都喜欢到我家，帮妈妈买米买粮摊煤球，妈妈总是聪明地和他们保持距离。因为经历了父亲的种种，她对男人其实是非常惧怕和抵触。我几乎没有听到妈妈说过一个男人的好话，所以，听着妈妈对黄均的介绍，我便急于见到这个被妈妈赞美的男人。
黄均第一次到家里来，亲切地摸着我的脑袋，说：“叔叔一定会耐心教你，你要用心学。不要辜负你妈妈对你的期望。”
就这样，我有了一很好的家庭教师。不知为什么，课堂上那些枯燥乏味的知识到黄均嘴里，都是那么生动有趣。我的成绩提高得很快。学习之余，黄均常给我讲故事，讲文学名着，讲他的国外见闻。这时候，妈妈常常也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听得如痴如醉。
我开始盼望黄均到家里来，我多喜欢家里这种欢乐的气氛啊！
有一次，我大胆问他：“你这么好，为什么你的妻子要离开你呢？”黄均摸了摸我的头发，无奈地说：“你这小丫头，大人的事你的小脑袋怎么能明白呢？”“不，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恨她吗？”我赖着追问。黄均回答我说：“我从来没有恨过她。那时候我在国外，不能陪伴她。我理解她。”
“人和人之间要学会原谅，学会宽恕！你现在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然后，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1991年元旦，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命运。
那天，外面下着大雪，妈妈不在家，我得重感冒，疼得呼天抢地几近休克，以为自己要死了。黄均来了，他不知我怎么了，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叫不到出租车，他就一直背着我，不停地喊我的名字。昏乱中我趴在他宽宽的后背上，他的温暖，他的气息，深深感染了我。我在剧烈的疼痛中居然想，如果就这样在这个宽阔的后背上趴上一辈子该多好。
这件事之后我对黄均的感觉完全变了，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我的脑子、思想感情都被他占满了，日记里全是他的名字。我神不守舍地挂念着黄均，成绩也开始下滑。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想控制。每次见到黄均，我都会热烈地看着他。但黄均对我，却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客气。
我多希望他再像以前一样，那么亲切地抚摸我的头发，轻拍我的后背。只要一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就幸福得发紧。我把这种渴望写进信里，交给了他。我想，他这么关心我，这么爱护我，他一定会接受我的。
然而，黄均却拒绝了我。他对我说，为了抚养我，十几年来，我妈妈历经了世间所有的艰苦，却让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是因为她希望我可以成才，为她争气。我是妈妈的全部希望，所以千万不可以胡思乱想，一定要集中精力学习，争取考上名牌大学。
黄均可谓苦口婆心，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我说：“是不是等我考上了大学你就可以爱我了？”
“不！”黄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补充说：“我只是你的老师，你的叔叔！”
黄均的拒绝令我又伤心又难为情，我成天神思恍惚。妈妈觉察到我微妙的变化，关切地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承认自己的心事。在我看来，妈妈是会原谅我的一切荒唐的，更何况这一次我觉得我是真心爱一个人，根本没有过错。我勇敢地看着妈妈的眼睛说：“妈妈，我爱上黄均了。”
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甩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你怎么这么下贱！你必须马上停止这种危险的想法！”她冲我吼叫。
长这么大，妈妈还是第一次打我。我惊呆了，那一声刺耳的脆响恍如轰雷，在我体内炸开，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炸得粉碎。我惊呆了，倏忽间我不再是妈妈的孩子，我变成了一堆碎片。好容易定下神来，被打懵了的我不顾一切地对她说：“你没有权力干涉我！”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直哆嗦着。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妈妈美丽平和的脸上可以堆积如此多的愤怒和仇恨。然后，她捂着脸哭了，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黄均的年龄可以做你的爸爸呀！”
我的眼泪也哗哗流淌着：“黄均难道不是一个好人吗？你成天不在家，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关心我，对我好。他那么有责任，我有什么问题他都能帮我解决。他还那么有学问，那么有幽默感。妈妈，我真的好喜欢他。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山崩了，地塌了，我都不害怕。”
妈妈一把搂过我，那么伤心那么无力地喃喃：“黄均是个好男人，我知道。可是，我的傻丫头，你还只有16岁呀！”
“你不也是16岁时就爱上了爸爸吗？”我想也没想，声泪俱下地叫喊着。
妈妈推开我，怔忡了好久，然后一脸坚决地说：“是的，正因为当年我错了，所以我不准你犯同样的错。从今天起我便辞掉黄均。”我想妈妈一定是十分后悔让黄均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但是，现在一切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不再理她，跑进房间。我暗暗想：没有什么东西能隔绝我对黄均的爱，见不到他，我还可以给他写信，为他写日记！
黄均真的再也没来过，妈妈却对我比从前更好了。她常常到我房间来和我谈心。她精神恍惚，却竭力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对我讲她和父亲枝枝节节的恩怨，对我讲这些年她的悔恨和艰难。我更加了解了那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对妈妈的打击和伤害。她虽然清高，虽然美丽出众，但还是一个很需要爱的女人，但这么些年来她离情爱远远的，只是因为那种根深蒂固的惧怕啊！
妈妈是有前车之鉴的，我想她一定是理解了当年外公外婆对她的阻碍；她更明白，一不小心便会把女儿推到和她永远隔绝的处境中去。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我。每当我坐在书桌前，神思飘渺地盯着空洞的课本，妈妈总是在不远处忧心忡忡地瞅着我，她眼里的忧郁让我越来越伤心。
时间就这样似水流逝，妈妈的爱在这样重叠的日子里厚厚地堆积着。终于有一天，我扑到她的怀里，对她说：“妈妈你放心，我好了。我一定会考上大学。”
从那以后，我把黄均深深地埋藏到记忆深处。进入高三后，学习紧张起来，我全心全意地准备高考。我的成绩直线上升，妈妈脸上也露出了又甜又美的笑颜。
1993年8月，我接到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妈妈欢天喜地的，成天带着我买东买西，准备行装。
就要走了，离开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我有些兴奋，也有些莫名的伤感。真舍不得离开妈妈，还有——黄均！黄均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虽然不再是汹涌如潮，但是，这是我青春期最甜蜜最忧伤的一段记忆啊！
我想给妈妈和黄均各送一份礼物，所以我独自上街了。那是8月底非常炎热的一天，我真的一辈子都没遇见那么热的天。想象他俩各自收到礼物时那种喜出望外的神情，我挥汗如雨，但兴致盎然。
买好礼物，我哼着小曲到妈妈的餐馆去找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推开妈妈办公室的门，我一下子惊呆了——我看见妈妈和黄均。他们搂抱着，斜躺在沙发上。那一刻，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我不能思考不能说话，甚至停止了呼吸。
他们慌乱地分开了。妈妈冲过来要抱我，我躲开她，开始不停地尖叫。黄均想捂住我的嘴，我又踢又咬又打，使他不能近身。我哭着对他们喊：“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你算什么老师，算什么正人君子，怨不得妻子同人偷情。还有你，算什么母亲，难怪爸爸要和你离婚，难怪外公不认你。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要骗。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你。”
我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冲过围观的人群，我逃了出去。两个我最爱的人如此对我，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从没有想过我的言行给妈妈带来怎样的后果，妈妈日记中那一天只有一句话：天塌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妈妈和黄均敲破了房门，说破了嗓子，我绝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两天后，我拎着简单的行李，永远地离开了养育我跟随我爱护我近20年的家，永远地隔绝了母女亲情。
妈妈和黄均的信我从来没有拆开，一封接一封地扔进了垃圾箱。北京的冬天很快就来了，我的心也和外面的空气一样寒冷。这时，妈妈来学校找我了，她一步一步追着我说：“原谅妈妈吧。你有什么要求妈妈都答应。这么多年多难的事都闯过来了，如今你又成了大学生，妈妈真为你高兴。我18岁生了你，没能上大学，就盼着你争气替妈妈圆了这个梦。”最后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你心里想的妈妈都知道，妈妈绝不会让你为难。黄均，他不会成为你的继父，我保证。”
短短两个月时间，妈妈又苍老又憔悴，眼泪从她深陷的眼窝里涌出来。对这一切，我不予理睬。其实，妈妈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妈妈为了阻止我的情感，扇我的那个耳光在我耳畔仿佛仍在发出一声比一声沉重的脆响。我的心因此冷得发颤。曾以为她真是为我好，不希望我走她的老路，岂料她其实只是想自私地成全自己。而黄均呢，我曾经尊他如神、爱他如梦，他竟会是那样一个伪君子！我过去沉甸甸的两份爱，变成了沉甸甸的仇恨！
妈妈走了。我认定自己没有家，也没有亲人。我在北京呆了4年。
大三那年我交了男友，是外语系的研究生。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告诉他，我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男友对我愈加怜惜了。毕业分配时我们选择了他的家乡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