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芒像是想起什么，反问我：“溱澜，你知道邪虚幻境？”
“啊，嗯。”我含糊回答，总不能说我千年之后到了邪虚幻境里边去了吧。巽芒看了看我，没有再说话。
我本来是没法说话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和巽芒能够心里交流，就是两人对话不用开口。
巽芒的解释是，因为我将他的血给同化了，说这个的时候，还相当惊讶。
我记得当时巽芒是要卓淮帮我把体内巽芒的血给逼出来的，怎么就同化了？
“你特殊嘛。”巽芒嬉皮笑脸回答。
我不理他，停了一会，想起那发带来，又不得不问巽芒。
在我的逼问下，巽芒具体详细说明了一下那天将我打昏之后发生的事。
卓淮执意要和巽芒划清界限，巽芒实在没法，只得顺了卓淮的意。
我内心鄙视了一下，巽芒肯定是和卓淮吵起来，然后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所以就闹成现在这样。
这两人，真纠结。
“我说，卓淮到底在气什么？他不是5岁之后一直和你在一起么？你现在是魔界尊主，你们现在应该在魔界潇洒的过日子，怎么跑到人界来了？还当起了贼。”
我坐在椅子上，盯着一直在拨熏炉的巽芒。
熏炉的香是紫檀的香味，被巽芒波动，浓得发腻的味道传来，我忍不住捂了鼻子。
巽芒道：“我也不知道，明明以前是那么粘我的一孩子，越长大就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倒好，还会闹离家出走。”
“你根本就没在反省，连卓淮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要是我我也不原谅你。”我忍不住朝巽芒翻白眼，道：“那他离家出走之前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没有？”
巽芒思索了一阵，道：“好像有，就是我当上尊主后，他们给我上供了很多美人，我当时看小淮脸色就不好，可是他年纪还小，赏美人给他似乎有点早，所以我就没有理他的情绪。就因为这个，小淮好些天没跟我说话。后来我就跟他解释，说等他大一点……谁知，他跟我说，他要回人界。”
卓淮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我默默地想。可是，卓淮要是男子，这么想就奇怪了。
说到底，我还是不怎么相信卓淮是男子，我决定还是找巽芒确认一下，问巽芒：“巽芒，卓淮是男是女？”
巽芒停止拨香，转过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
“你怎么……”
说到一半，巽芒忽然顿住了，像是想起一件大事，大拍了脑袋一掌，道：“完了！忘了一件大事！小淮本来是女孩子，当初为了逃避追杀才吃了一种变身的药！”
“什么？”我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种事你也能忘？话说，那卓淮自己不记得吗？我问卓淮的时候，他十分肯定他是男子！”
真想踹巽芒一顿，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也能忘！
“当时我们死里逃生，小淮又失去了记忆，我们那个时候忙着怎样才能活下去，哪有时间想那个，后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就忘了这事了，毕竟他以女孩子的身份和我只呆了几天。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
巽芒坐下来，皱起好看的眉，苦思冥想当初卓淮是小女孩的时候的模样，但是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
“不过也没关系吧，我都习惯了，这么多年，小淮要是现在变成女孩子，肯定也不习惯吧。”巽芒摸着下巴讲，一副在脑海中构思的模样，八成在想卓淮变成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死巽芒！这个怎么可能没关系！我跳过去，狠狠咬了一口巽芒的大腿，巽芒痛叫一声，使劲甩我。
“溱澜，你松口啊！咬我干什么！痛，痛，痛……”
“咬死你活该！你怎么不试试把自己变成女人！我要是卓淮，保准会折磨得你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才能解恨。你竟然让一个女孩子穿着一副男儿的身躯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都懒得骂巽芒，踢了他一脚，道：“赶紧把真相告诉卓淮去！还有那什么药，怎么解？”
我说，我的直觉卓淮是女子，怎么可能错。
如果是这样，巽芒和卓淮之间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能说得过去了。
原先我将卓淮当女子看，所以理所当然将卓淮和巽芒凑成一对。更何况他们两人感情确实不一般。巽芒这家伙百分百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应该说，他知道自己是非常在乎卓淮的，但是，不是爱情，毕竟他忘了卓淮是女子这件事。而卓淮，她估计是意识到了自己对巽芒的感情非同寻常所以才选择逃开的吧，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子。
这就能解释卓淮能容忍巽芒在他身边转悠，却还是要划清界限的行为了。
真是了不得啊，禁忌的爱。明明很爱，可是对方是喜欢女人的男人，所以逼自己离开。
哇，卓淮原来是传说中的苦情女主啊。
设身处地想想，假设我的内心明明是女子，可是身体却是男子，这将是多么郁闷的一件事。
而卓淮，竟然郁闷了这么多年。
这么一想，觉得巽芒实在是欠揍！
巽芒在我的再三催促下磨磨蹭蹭去了卓淮的房间，当然，我肯定得跟去。
敲了几声门，里边传来卓淮不冷不淡的声音，“哪位？”
为什么现在，一听到卓淮的声音，就觉得声音里边掺杂着淡淡忧伤。
巽芒看了看，心里对我说：“如果小淮知道是我，肯定不会开门。”
我想了想，既然这样直接闯进去，我伸爪子推开门，说：“你就说是小狼擅自推开的。”
卓淮正在洗脸架旁边，不知道在盆里洗什么，他回头看见是我，淡淡说：“是你。”正准备低头继续洗，却看见后脚进来的巽芒，卓淮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语气也冷了下去，“小狼留下，你出去！”
巽芒关好门，嬉皮笑脸，道“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巽芒拖着音顿了很久，才有些尴尬的说：“卓……淮……我……”
听到巽芒叫卓淮，卓淮几乎是条件反射盯着巽芒看，显然是不敢相信，巽芒竟然叫他卓淮。我估计，这么多年，巽芒没叫过卓淮全名。
巽芒被卓淮盯着顿时把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张着嘴愣是没发声。
四目相对，诡异的沉静。
卓淮率先反应过来，语气少了之前的冷静，不过依旧冰冷，“有什么事？”
“哎呀！管你是男是女，我还是习惯叫你小淮。”巽芒说着，凑到卓淮身边，道：“小淮，我要跟你道歉，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女孩子，后来好像是为了隐藏行踪，所以你吃了一种药变成了男儿身……”
“砰！”的一声，铜盆掉到地上咣当做响，水撒了一地。卓淮整张脸都变了，不敢置信反问：“你说什么？”
“你其实是女孩……”巽芒盯着脸色苍白的卓淮，讷讷补充。
卓淮手里捏着一根一丈长短的手指粗细的竹节，紧握的手指能看到泛白的骨节。
巽芒，现在你明白，这件事对卓淮的伤害有多大了吧。
卓淮绝世的容颜刷上了悲哀的色彩，他没有看巽芒，视线无焦点的四处游离，他的嘴角似乎有苦笑，却又藏在嘴里，将一切苦楚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看到卓淮这个样子，我更加想揍巽芒一顿了！
“小淮……”巽芒估计也被卓淮的反应吓住了，担忧地唤卓淮。
卓淮花了不到片刻平静心情，他抬起头，冰冷犀利的眸，我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愤怒和决绝，他轻吐了一个字：“滚！”
这样冰冷彻骨的卓淮，我还是第一次见。
“对不起，小淮，我……”巽芒还想要解释，被卓淮推着，一脚踹了出去。
将门狠狠地关上，卓淮靠着门笔直站着，仿佛这样自己便不会倒。
我叼起起刚才推搡中卓淮掉下的竹节，走到卓淮的面前，抬头看着他。
他原本一直微微仰着头看天花板，知道我靠近，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刹那间，眼泪从眼眶滴落。珍珠般的泪珠掉下来，划破了空气中的灰尘，我似乎看见我内心深处被泪珠惊扰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仰着头眼泪是流不出来的，所以卓淮，像这样稍微低一下头吧，这样你才不至于被满溢的泪水淹没。
卓淮还是站得挺直，即使泪水涟涟，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卓淮，蹲下身来抱抱我好不好？没有谁要求你一定坚强，觉得委屈，觉得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依赖一下他人就好。
可，最终，卓淮都没有蹲下来。
卓淮，你比我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