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岩站起来，和卓远面对面站着。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隔着几根装饰性的冰柱。
柯大叔再一次低低地笑了，嘴角微扬。“阿远，你和我一样深刻地了解裂魂大法不是吗？失控之时，会做出什么事，你可不止一次亲身体验过呢……”
卓远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背影有些寂寥。
我忍受着体内乱窜的妖气，似乎周身的血液全部倒流。我张嘴，想出声，却徒劳无功。浑身无力，意识清晰却不受控制。
柯岩悠然的在牢房内踱步，一刻不停地说着那些过往。带着恶趣味的姿态，就像去揭一块陈腐的疤。“16岁那年，若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怎么会出现船难？你亲眼看着我杀了那么多的无辜的人，你亲眼看着你的阿岩为了你，选择了自己跳海死去。呵，我怎么能说死呢。有你在，阿岩怎么会死？你怎么可能会放开他的手！可是你不放开他的手，也就是放不开我的手……”
“呵呵呵……”柯岩惯有的低沉笑声，只是之前简短敷衍，如今这般才像是心情愉悦，从心底发出。“你明知道裂魂大法可能会失去控制，你却将小狼妖送到我身边，你确定你是想救她？”
我震惊莫名地盯着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这一切，你早就知道吗？
狼牙剑又近了几分。
“阿远，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建这么一个结界是为何？”柯岩用手指戳了一下结界，他的手中立刻就闪起了电火花。“因为我和阿岩属性不同啊。我属木，被你这结界克得死死的，而阿岩属火……”
柯岩顿了一会，大笑出声。“哈哈，被分裂的我和阿岩，除了属性，你可是完全分不出来呢！所以你才发明了这么一个只能困住我的结界。”
“现在我还有必要区分不同属性的你吗？对我来说，不同属性的你，有区别吗？”一直保持沉默的卓远终于缓缓出声，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柯岩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深沉，如黑潭般风云诡谲。
“卓远，小心！”我张大嘴，却无法发声！
不要！狼牙剑，回来！不要伤害卓远！我的内心早已声嘶力竭，而狼牙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卓远的胸膛狠狠刺去！
长剑刺进身体里的闷响，我的大脑嗡嗡作响。
几乎是同时，听到了卓远带着痛苦的苦笑，低沉的，堵着喉咙里的感觉。
柯岩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笑到似乎要流泪了，才慢慢停住。“真为你悲哀，我捅的那一刀，你似乎……完全没有吸取教训……”
“卓远……卓远……”我的内心早已泪水泛滥，眼睛却干涩，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卓远有些虚弱的扶着旁边的柱子，站稳了些，却吐了一口大血。
他回头看了看我。
我以为他必定会怒容满面，或许是自嘲，嘲笑他太过相信我。可都不是，他就那么认真地看着我，然后温柔的笑了。
我想起了夕阳下，他柔和的笑容。我的内心更加汹涌澎湃，如海浪翻飞。这个时候，你难道还想着安慰我吗？笨蛋！你应该赶紧处理身上的伤口！
“阿远，你越是这样，越会让小狼妖难过的。”说完，柯岩语调升高，几乎是吼了出来。“不要无视我！阿远！”
卓远回过头，看着接近暴走的柯岩，淡淡地开口。“阿岩，你不是想让溱澜体验一下你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我如你愿。”
“哈哈哈……”柯岩仰头大笑，手指间不知不觉中开始闪烁大量的雷电。须臾，笑声戛然而止，柯岩一掌打在无形的结界上，‘嗞嗞’的声响，整个地牢因着这一猛烈的攻击而震动。
“那你可真对得起这只小狼妖，是吧？溱澜。他想让你深刻体会一下，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刀剑刺向亲近之人，却无能为力的罪恶感、颓败感！回头他还要朝你微微一笑，告诉你他不会怪你，让你恨不得自己立马死去才好！溱澜，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
我抬着头看着他们，视线因为眼睛充血而模糊不清。不过我此刻很想笑，大笑！如柯岩那般，捧腹大笑，一直笑到肚子痛，一直笑到眼泪流出来。
可我笑不出来，体内乱窜的妖气逼得我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看来是不好受呢。”柯岩漠然的下结论。
“子夜！”
“师父！”
小毒蛇和鹿朦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从地牢口响起。
想来是刚才柯岩的那一招惊动了他们，他们过来看看情况。
小毒蛇跑到我的跟前，一脸焦急。
鹿朦则跑到他师父的身边，瞅着穿过卓远胸膛的长剑，眼泪哗哗流淌。
“师父，我帮你把剑拔出来……”鹿朦话音未落，便被柯岩喝止。
“大家都到齐了，我们来玩猜谜语怎么样？溱澜，你过来。”柯岩朝我招招手，温和无害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便朝着他走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我不想过去，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明明我自己的意识很清楚，为什么，为什么我做的事却完全不是我所想的？！
“子夜！不要过去！”小毒蛇拦住我。
“滚开！不然溱澜的命爷可不保证！”说完，柯岩朝我友好一笑。“溱澜，过来吧。”
小毒蛇还欲阻拦，卓远朝小毒蛇摇摇头。不敢轻举妄动，小毒蛇只得看着我一步一步朝柯岩走近，在原地干着急。
我穿过结界，站在柯岩的身边。现如今，这结界已经对我没有丝毫阻碍。
柯岩蹲下身，将我抱在怀里，轻抚我的毛发。
“你们猜，溱澜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分裂的呢？一、第一天进入地牢就开始了。二、她开始练金生水结界的时候。请选择！如果猜对了，阿远，插在你身上的剑我就允许你们拔出来。”
第二个！我在心里喊。
狼牙剑刺中的部位很危险，要是刺中要害就惨了，卓远的伤不能拖啊！
“进入地牢就开始了。”卓远淡淡地回答。
啊！错了啊！卓远你怎么会选第一个呢？！第二个啊，是第二个啊！！
“呵……”柯岩抱着我低低地笑。“溱澜，他猜第一个。你觉得呢？”
“恭喜。”沉静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发出。
不是的！怎么会？！怎么会是我说出来的？！我明明没有说话。
听到我的话，鹿朦眼疾手快的给卓远拔剑疗伤。
“阿远，你看看溱澜此刻的神色，是不是很丰富？她比我有天赋多了，现在已经到了两个人格已经可以同时存在的境界。想当年，我练到这程度可是练了一年多。”
柯岩抱着我，让卓远看我的神色。
鹿朦已经给卓远上好了药，只见卓远嘴唇因沾了血液而鲜红，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还是淡漠的样子，只是额头渗了些细微的冷汗。
“若不是资质好，我就不会送来让你教了。只是没想到你会乱编故事，害得她练功之时走火入魔。我应该早些提醒她的，练功之时，不能分神。”
“呵……”柯岩竟然有些自嘲的笑了。
他在自嘲什么？嘲笑承蒙卓远看得起？还是嘲笑自己编的故事？亦或者其他？
我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现在是已经分裂出了两个人格，而且两个人格可以同时存在。但是，现在支配我身体的确是另外一个人格，而我，可以感知这一切，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先不管卓远为什么将我送到这让柯岩教我裂魂大法，目前我想知道的是，柯岩为什么要让我走火入魔？
难道真的如卓远所说，柯岩只是为了让我体验一下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体验一下，亲手杀了亲近之人的痛苦！
柯岩，是这样吗？还是，不只这样？！
“溱澜，打破结界。”柯岩冷冷地吩咐。
‘我’帮柯岩将结界打破之后，柯岩将我扔给卓远，邪恶地笑了。
“阿远，爷有事情要处理。这只小狼妖就交给你处理了。”说完，伴随着电火花嗞嗞声，人消失不见了。
“阿岩，你永远不可能赢得过老虺（hui），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卓远抱着我，朝柯岩消失的方向低语了一声。
我抬头，看到了卓远眼中流动的光。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老虺又是谁？
体内乱窜的妖气逐渐好转，我只是有点累，身体仿佛被千万蚂蚁咬噬过，绵延的刺痛。大人的世界好复杂，我真的懒得思考。
卓远，你和柯岩之间，闹过来闹过去，好玩吗？
将我当作玩具般，利用过来利用过去，有趣吗？
等我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力气了。我一定向你们讨回来，被捉弄的羞辱！
卓远，别以为我刺你一剑我会内疚！那是你活该！竟然窜通柯岩一起坑我！
从我出现在你眼前开始，你就策划好了一切吧！
你从一开始就琢磨让柯岩教我裂魂大法，把我当作你们在天山漫长无聊时光的玩具！
你个混蛋！人渣！
你费劲心机让我学会你的64式也是假的！
不过就是无聊哄我玩玩！
你为我量身改进金生水结界也是假的！
不过就是试验一下改进之后的效果！
你对我温柔也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骗得我的信任！
你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卓远，你个混蛋！柯岩，你个坏人！
我恨死你们了！
“啪”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我感觉我的喉咙里有浓浓的血腥味，从牙齿渗透进来的血，竟然是甜的！
睁开眼睛，一看，被我咬在嘴里的，是卓远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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