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给峥煌压制体内火毒时，耗费了不少灵力，浑身疲惫不堪，如今泡在热水里，十分舒适，一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迷糊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幻境中尘江里边，自由畅快地在尘江里边游玩。尘江那么宽，那么大，水是蓝色的，澄澈透明，倒过来看下天空，天空如也是一片蔚蓝。我一直游啊游，却总觉得少了点东西。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可是感觉将整个尘江游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感觉呼吸困难，胸闷难受，我惊叫了一声：绥吾，然后整个人就醒了。醒来发现我是躺在浴池里滑了下去，差点被水呛死。
我忍不住了咳了几声，吐出不少水来。看来在浴池里睡觉相当危险，又是半夜，搞不好就直接这么被水给淹死了。
刚庆幸自己醒来得及时，抬头一看，却发现峥焕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轮椅上。我下了一跳，下意识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才讷讷问：“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你是来伺候我的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他意欲何为。只是没想到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绕过屏风，出去了，屏风之后传来他平静的声音：“出来。”
我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不知道峥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毕竟当时赶得太急，峥焕极有可能知道了刚才我去过峥煌的殿里。
我诚惶诚恐的出去，看见峥焕坐在床前盯着盯着帷幔发呆，我的心不由一惊。
峥焕感觉我的到来，朝我招招手，道：“过来，抱我到床上去。”
“啊？”我吓了一跳，不是吧，这儿不是我的房间么？他……难道是想在这儿睡觉？还有，这么关键的时候，温阳去哪了？
峥焕看出我一脸僵硬，说：“这儿是我的寝室。峥昀要你过来，职责不就是这个么。”
峥焕说得一脸平静，一脸理所当然，我瞬间觉得我确实被峥昀坑了，而峥焕顺水推舟，让这个坑显得更圆满一些。
我内心里欲哭无泪，却还是磨磨蹭蹭走到峥焕的身旁。对于有灵力的我来说，抱起峥焕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的确不成问题，只是，峥焕你，你自己不觉得别扭么……
我俯身抱起他，峥焕像是不信任我，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深蓝色的眼眸盯着我的侧脸，连移都不移一下。
我心里暗想，峥焕你这是故意的吧。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每走一步，我都觉得我的脸红了几分。我努力劝我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在意峥焕那轻微的呼吸喷在脖子上的感觉。
仔细想想，如果这个房间是峥焕的寝殿，那上半夜他去哪里了？我上半夜一直不在，而且我回来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在后边浴池里少说了也泡了半个多时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去了哪里？
难道他其实是在暗处监视我？
将峥焕放在床上躺好，我非常敬业地帮他将外套脱掉，然后让他躺好之后，帮把被子扯了扯，盖好在他身上。他抓住我扯被子的手，冷冷地吩咐：“上来。”
我被他冷峻的神色吓到，现在的峥焕，我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是因为花子午的话，还是因为我现在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干了什么，又要干什么？
以前绥吾总给人无害的感觉，就算他有什么打算，他给人的感觉是无害的，可是峥焕不一样，他若是真有什么要的干的事，如果我阻碍了他，或是……对他耍什么心计，他的侵略性就很强。
我勉强笑了笑，身体僵硬的爬上床，一脸谦卑礼貌地问：“大殿下，需要奴婢帮您按摩腿么？”
他目不转睛盯着我，让我无处遁形，偏偏我不能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我承认，我觉得这一刻的峥焕很陌生，很可怕。
他没有说话，躺在玉枕上闭上眼睛，算是默许。
我瞄了一下被子隐约显现他如玉身躯的轮廓，总觉得气氛燥热难耐。我感觉我掀被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现在只穿一件白色的睡服，柔软的布料下，瘦削的身形隐约可见，他瘦了，比之前瘦了很多。
为了复生，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我有些心疼地想。
颤抖的手触及他的腿，他的身体蓦然一僵，我惊讶地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蓝色的眼眸清凉如水，波光潋滟，沁人心脾。
我忽而嫣然一笑，这一瞬间，我觉得他是绥吾，货真价实的绥吾。如果对方是绥吾的话，能站在他的身边，能给他按摩，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嘴角噙着笑，开始细心的为他按摩双腿。很小的时候，因为经常在外边闯祸，回到家为了讨好娘亲，我会经常给她捶肩膀揉腿，按摩方面也还算是有些经验。
峥焕似乎也还算舒服，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脸还是绷得紧紧的。气氛有些冷清，我们两人都不说话，我一心按摩，峥焕却一言不发。
峥焕的腿很瘦，仔细看会觉得瘦得有些畸形，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想来在人界受了不少苦吧。为什么为了卓淮做到这个地步？绥吾在幻境中上千年孤独的时光，北宫焕在人间辗转轮回，这些苦，都是为了卓淮而受的。
心微微疼了，是啊，眼前这个人，是我爱的男子，即使不完全一样了，可是他还是他。想到他曾受过苦，看到眼前即使他灵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却无法行动的双腿，鼻子一酸，手下的力度忍不住更加温柔了起来。
峥焕感觉到我的变化，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他挥挥手，示意我停止，然后道：“你过来，躺下。”
我乖乖在他身旁躺下，紧张不已。他侧过身子，盯着我的脸庞看，我想背过身，被他制止。看到近在眼前的脸，我的心砰砰乱跳，他的睫毛好长，就像温柔的羽毛，轻飘飘的扫过水面，他的眼镜也比海水还要澄澈。如果我将他只看做峥焕，或许对他的莫名敬畏要多些，可是现在我眼里看到的，是绥吾，我爱的那个绥吾，那个对我温柔的绥吾，那个说喜欢我的绥吾。以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近看过他，现在，我们隔得这么近，近得我能细数他睫毛的数量。
这一刻，我忽然感谢峥昀，不过他目的是什么，至少让我有这么个机会，再次看到绥吾。
峥焕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庞，划过我的眼睑，停在了眼角，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沙哑：“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是绥吾啊，你就是绥吾吧。绥吾也说过，我的眼镜很漂亮。那一刻，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我扑进他的怀里，低低呜咽。
绥吾，你还记得我吗？
峥焕抱了抱我，替我擦干眼泪，低下头，轻吻我的睫羽，轻柔的，犹如蜻蜓点水。我的脸刷地红了，我想一定像块烧红的木炭。
我和绥吾最亲密也不过是那个意外的吻，可是现在，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而且……内心里隐隐期待，又隐隐有些害怕。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热了起来，峥焕倾过身，吻轻轻落在了我的脸颊，我眨巴着眼睛，却又不知如何反应，他的吻辗转落至了唇角，我紧张得浑身一僵。
峥焕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我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视线别了开去，脸烧得像煮沸的开水。
他开口说：“看着我。”
声音低沉似乎有一股魔力，吸引着我不自觉听他的话，我看着那双蓝色的双眸，还有他英俊的眉宇，我伸出颤抖的双手抚上他的眉毛，描绘着他的轮廓。
和绥吾一模一样的轮廓，和绥吾一模一样的眼神，很绥吾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个人就是绥吾啊，我爱的绥吾。
我想他一定是被我蛊惑了，我也被他蛊惑了。
他俯下身，亲吻我的唇，我闭上眼，那种感觉，和幻境里边那一次一模一样。只是，峥焕在碰到我的那一霎那，触电般起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扶着额头，脸上有痛苦的神色。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何故。他没有看我，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衣裳，道：“把衣裳拿过来，我出去透透气。”他的声音有些哑然，似乎很难过。
我坐起，道：“这么晚了，你就别出去了。你身子不好，尽量少吹风。”我只是出于对他的身体考虑才说的这番话，说完，我意识到，这似乎有点像被抛弃的女人硬是要留下想要离去的男人用的借口。
峥焕沉默了片刻，喃喃道：“那你走吧。”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他现在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只是依旧苍白。我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会让他那么难过。
让他难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是哪个女人，难道是刚才那个时候，他想起了曾经和某个人接吻？
既然都赶人了，我虽然心里不爽，可是也不能硬赖着，感觉我不要脸似的。
我起身准备下床，正穿鞋之时，手被大力拉住。峥焕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慌，他嗫嚅道：“你还是留下吧。”
我轻笑了一声，坐回床上，给他讲故事。讲绥吾曾经给我讲的故事。
讲故事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峥焕，我在心里道：“峥焕，无论是否记得我，无论你是否是绥吾，我爱的那个绥吾就在你的心灵深处。两天，我只有两天时间来好好爱你。就算你不知道，我也把你当绥吾来爱。今夜过后，就只有一天，就让我贪恋一下吧。”
峥焕看着我，有些恍惚：“你到底是谁？”
我抱着双腿，靠在墙头，盯着帷幔，慢慢道：“我叫子夜，终北狼族。”还有，我是爱你的溱澜。我侧头看着峥焕，将这句话藏在了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