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昀皱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隔了好一会,峥昀才闷闷开口:“要说最让人想不到倒是你,竟然为了保住卓淮的灵魂,散了自己灵魂。虽然你早做好了后备打算,这种险还是稍微有点差池,你也就完了。”
这下彻底无声了。
一直到凌霄殿,都没有人再说话。
这一路上,我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惜峥焕却不多言,峥昀也是问一句便不再问。
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六界为什么会爆发战争?卓淮又是为什么会灰飞烟灭?
都说峥焕在六界大战之时灰飞烟灭的,却没想到原来他是为了挽救卓淮才散的魂。峥昀说过,那六个人之中,关系最淡的是峥焕和卓淮,为什么偏偏是峥焕为了卓淮散了自己的魂?
我的思绪一直被这些东西纠缠,不知不觉,凌霄殿已经近在眼前。
守门的小童子见我们到来,进去通报了一声之后,很快就出来唤我们进去,而与童子一块出来的,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小男孩穿着硕大的金黄色广袖长衫,看起来过肥过大,将他的整个身子淹没在了硕大的衣服里。小男孩生得五官端正,金色的眼眸如琉璃一般透着光,小嘴红红的,似是刚刚被烫过。
他小跑着出来,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峥焕,眼睛一亮,兴冲冲唤了一句峥焕哥哥。
峥焕爱怜地伸手摸摸小男孩的脸蛋,唤他一声:“殃逻。”
我目瞪口呆。
不是吧!这个十来岁的小孩是殃逻?我曾经被这个十来岁的小孩救过?
殃逻嘟起了小嘴,拽下峥焕的手,不悦道:“峥焕哥哥,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都一千五百岁了,早成年了。以前被当小孩就算了,现在还被当小孩。”
峥焕难得笑出了声,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被人当小孩吗?”
殃逻看了自己的身子,又扯了扯硕大的袖子,小脸皱成了一团:“都是父君的错,就算我修为被烧没了,也不该把我放在这么小一个躯壳里,早知道还不如呆在琥珀里边呢。”
听殃逻说到琥珀,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闪过在鬼界之时,似乎看到过一粒会说话的小琥珀,也是金黄金黄的,煞是好看。
峥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笑意瞅着殃逻,待殃逻察觉到他的目光,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殃逻,我实在想不出来你长大了能变成什么模样。”
殃逻这下更加不悦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峥昀,生气道:“你太没礼貌了!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峥焕哥哥,峥昀长大了怎么成了这副德性!你不在就没人好好教了是不是!”
峥焕摆摆手,拉住殃逻,劝他这事稍后再说,先去见了天帝和阎主再说。
峥昀倒是不甘示弱,挑衅:“我不只这么说话,我还不让你见卓淮。我就这德性,怎么样?”
“你说什么?”殃逻挑了眉,不过看他瘦小的身子,觉得这挑眉除了可爱实在没有一点威胁性,瞪了峥昀一眼,殃逻转头看向峥焕,问:“峥焕哥哥,怎么回事?卓淮在他手上?”
峥焕拉着殃逻的手,劝道:“回头我再跟你说,先去见过阎主。”
殃逻这才停了口,不过还是狠狠剜了峥昀一眼。
峥昀最后瞄了我一眼,甩下一句:我就不去了。然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交待:“不要来我殿里找我,我亲爱的小狼生病了,我要和她关起门来相亲相爱。”
说完,促狭地看我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他……他……”殃逻有些气急,却不知道怎么说,愣是堵着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峥焕沉吟了一番,拉了拉殃逻的手,叹息道:“你这一趟怕是见不到卓淮了。他特意过来看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他不会让你见卓淮。”
“他不让我就硬闯!”殃逻叉着腰,挺直身躯,好像这样自己就能显得很高大似的。
峥焕一边安抚着殃逻,一边唤温阳推着他往里走去。
“殃逻,你别着急,这事得从长计议……”话说到这里,我们几个已经走到了内殿,峥焕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和里边的人打招呼。
我只跟到了内殿的门口,就没有再减去,温阳将峥焕送进去之后,也出来和我站在一起。
天界的气候,四季如春,暖洋洋的,对于常年生活在终北极寒之地的我来说,有些难受,总觉得浮躁,一股莫名的浮躁。
唯一值得欣赏的估计是天界的阳光,在终北的时候,阳光代表着明亮,它并不会给我们带来温暖,却能给我们带来光亮,有阳光的时候,心情就会豁然开朗。终北的阳光没有天界这般艳丽,我抬着头,盯着不远处的太阳,使劲地看。
温阳默默地看了我一会,才缓缓开口:“你不要这样盯着金乌看,会灼伤眼睛的。”
我收回目光,感激一笑,问他:“你在大殿下身边呆了多长时间了?大殿下似乎十分信任你。”
温阳看着我的眼神很真诚,他低眉沉思了一下,回答:“我从小便跟在公子身边,是公子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的命也是公子的。”
“哦。”我淡淡回答。
“公子在人间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希望公子回到天界之后能够快点好起来。子夜,既然公子留下了你,必定是会好好待你的。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一句,不要有什么坏心思,公子最讨厌身边的人心存不轨。”温阳说得嫣然,仿佛只是在告诉你峥焕平时的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极不严肃,也不隆重,只是交待。
我笑笑,毕竟我是峥昀送过来的人,对方肯定认为我是峥昀派过来的耳目。要说我对峥焕无所图那是假的,但是我不会害他。
殃逻果真没有去找峥昀,而是在峥焕的殿里呆了一会,两人关在房里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出来之后,峥焕陪着殃逻吃了点东西,殃逻便随着他父君走了。
这一次和殃逻的谈话,峥焕连温阳都没有带。他和我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景赏花,并没有想探究或是不平的感觉。
“大殿下没有让你陪着,你不觉得受冷落吗?”我问。
温阳却笑得云淡风轻,“公子做任何事自有他的打算。我从来不盘根究底。”
我想,这就是温阳能一直跟在峥焕身边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