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玉以往都是冷着一副脸,不说话,而今天晚上也许真是喝得比较多了,因此面色柔和了许多。
他依旧沉默不言,嘴角自然抿着,却给人一种微微上扬的错觉。我想他是因为听到我说会让卓淮觉醒因而心里高兴吧。
皇玉的心思我一向琢磨不透,也懒得琢磨,因此不再管他。宴会上的时候给峥焕换酒还真有些累,我半眯着眼睛,等着回去了好好睡一觉。
没料想半道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是一个高贵地女子。
我眯着眼睛看去,女子身穿黄金褡,头上太华,修短得中,文采鲜明。借着月色细看此人眉眼,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实乃佳人。
来人见皇玉靠近,含礼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实在是靓丽,似乎连月色也跟着俏皮了几分。
我的心一跳,这不是瑶池圣母么?怎的在这里等着峥昀。
莫不是今天酒席上一番言谈,竟连瑶池圣母都放在了心上?
瑶池圣母乃为女仙之首,掌管灾疫和刑罚,虽未列神籍,神界和仙界却是没人敢得罪她。相传,自从瑶池圣母接管圣母一职之后,便很少出昆仑山,神仙界能真正见到她的尊容的人亦是少之又少。
今日一见,不少神仙唏嘘感叹,圣母之姿,雍容华贵,清雅高贵,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从这一点来看,今日宴会,着实出现了好些千百年不曾露面的大神级人物。
我正端详眼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碰巧对方也在打量我,两人视线相碰,我本想友爱回馈,却不料撞见对方冰冷而恶毒的眼神,我心一惊,看来对方是将我当作眼中钉无疑了。
不曾想,一直不出昆仑山大门的瑶池圣母竟也爱恋峥昀,不知是景昀之前留的情,还是皇玉后来造的孽。
我无视掉圣母的怨恨,窝在峥昀的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打算装死。反正我又不想掺和他们那些儿女情长,景昀的也好,皇玉的也好,甚至是峥焕,我都不能掺和。
这里是天界,终究不是我的归属。
不知子午,是否如我这般想。想起宴会之上,子午含泪的眼神,我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找我有事吗?”峥昀一点也不注重礼节,单刀直入地问。
我忍不住想,皇玉是黄焰组织的主人,自然是万人之上,因此总是摆谱摆得忒儿大,说话做事也从来不懂得看对方身份,但是真正的景昀却不是这样的,他是天界的五皇子,多少来说,该值得尊敬的长辈,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像皇玉这般目中无人,其他人竟然不怀疑他的真假,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五皇子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份。虽说按地位来说,她不比五皇子高,但也不比他低,而辈分来说,五皇子还是要尊她一声圣母,因此怎么说,五皇子对她都应该恭敬参拜一下,却不料,五皇子完全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就像打发一般恼人的婢女一般的口气。
瑶池圣母眼里的不悦之色也只是稍纵即逝,怎么说她也是女仙之首,表面功夫还是拿捏得很好,不卑微也不显得高傲道:“五殿下,杨回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五殿下能否答应?”
杨回想来是她的本名了。
峥昀脱口问:“什么?”
“我想借这小狼几天,不知五殿下可否答应?”
听到杨回的话,我疑惑地转过头来看杨回,正好碰上她斜乜了我一眼,我顿时身上一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可是司灾疫和刑罚的官,我若是被她弄去,搞不好她就背地里给我上刑,到时候我求救无门,又不知打不打得过。一想到我可能被折磨得很惨,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借!”峥昀拒绝得很干脆,这回答头一次让我觉得峥昀这人相当不错,甚得我心。
峥昀拒绝完便错身要走,杨回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拦住峥昀道:“我要带她去见一个人。这是她欠那个人的。”
峥昀侧目而视,眼神冰冷,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是东华吧,不见!”
说完,头也不回头扬长而去。
东华?似乎听峥昀跟我说过,他说喜欢卓淮的人里边好像有东华这么一个人。这么说,杨回知道我是卓淮的转世了?
她说卓淮欠东华的,想来想去,估计又是卓淮欠下的情债,只是照我猜这个东华和这个皇玉没什么大区别,单相思最终苦无果。
我忍不住叹息,卓淮这人,祸害了不少人啊。女人,太完美了也不好,惹桃花,还都是一群极品桃花,这群极品桃花也是些惹桃花的主,于是这所有的桃花就成了纠结不清的债。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让卓淮彻底复生吗?我知道。”
身后传来杨回的话。
闻言,峥昀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犀利的眼神盯着杨回,让她无处遁形。然对方亦是一个位高胆大的主,自然不会因为峥昀犀利严肃的眼神而退怯,因而两人视线在空中交织,互不退缩。
见对方理直气壮,眼底没有半分心虚,峥昀才微微勾起嘴角,笑道:“好,你什么时候启程回昆仑山?”
杨回答:“三天之后。”
“到时我带着她同你去昆仑山做客几天。”峥昀说完,潇洒转身,黄色的袍子在夜色中划过愉悦的弧度。
我心下一紧,不能被峥昀抢在了前头,没想到瑶池圣母会忽然横插一脚。
踏月而归的脚步声轻快且愉悦,峥昀现在不只嘴角弯弯,连眼神似乎都能开出花来。
我万分郁卒。三天时间,我得抓紧时间找子午商量一下。
回到峥昀的大殿,他的大殿唤为云峦殿,算得上整个天界里边除了天帝的大殿之外最奢侈豪华的宫殿。飞阁流丹,画栋飞甍,云峦殿名副其实为云峦,围栏和柱子上全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云状图纹,就连地下的大理石亦是云状的纹理。
峥昀一向不放心我,时时刻刻将我圈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到了晚上他就把我锁在笼子里,然后把我放在他云床的一角。
我明白,我现在是被他软禁,没有自由的我,做什么都不方便。趁着今夜峥昀心情好,我想了想,跟峥昀打个商量道:“峥昀,我反正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让我恢复人形如何?”
兴许他真是心情好了,他将我放到床上,眯着眼睛似乎有些迷醉,他问:“恢复人形你想干什么?”
“我保证不跑可以吗?只剩三天不是吗?最后三天,让我呆在峥焕身边好吗?”我真挚而诚恳地看着峥昀,也许我的单相思可以让峥昀感同身受,也许他一时心软就许了我。
峥昀冷淡地笑了,将我扔进笼子里,爬上床,迷迷糊糊地睡了。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穹顶发呆。
峥昀的云床虽然是在宫殿内,却可以透过透明的琉璃顶看到整个天空,此时的天空月色当空,室内密悬一式玻璃灯,旁边陈列着几个瓶几,瓶几内插着深红的雏菊,一旁的沉香袅袅飞散,丝丝入鼻,花光号影,宝鼎香浮,还有这如玉之月,当是一幅难得的美景。
如霜月华柔软地扑在峥昀的侧脸上,他的睫毛长而卷,微微翘起,顺着月光,在眼睛处投下一丝阴影。
也许是我有一瞬间的走神,待会过神来时,发现他清澈如水的黑眸正怔怔地看着我。我有一丝窘迫,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问:“你不是睡了吗?”
他什么都没说,真的闭上眼睛睡了。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我有瞬间做梦的感觉,挠挠,发现不是做梦。那么说,方才他确实是醒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我变成了人形躺在峥昀的床上。我从床上惊坐起,发现峥昀不见了身影。寝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那沉香的炉子还在慢慢的冒着香气,我起身,理了理衣裳和头发,不知峥昀是不是记得昨晚我给他提的要求,所以今早就答应了。
看来,单相思苦恋,确实是他的弱点。
许是听见室内有动静,一直在外边呆着的侍婢推开门,给我打洗脸水,当然不乏狠狠地剜我几眼。
我莫名不已,难道还是因为昨晚宴会上峥昀那番言论?看来,峥昀这家伙惹桃花债的本事不小。
过了一会,峥昀回来了,我正好吃了点早点,看见他回来,我起身朝他友好一笑,以示他让我恢复原形的感谢。
他板着面孔,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我眼眸一闪,只当昨晚看到的那个人是自己做梦。他走过来,二话没说,拉过我的左手,将一只橙黄的镯子戴到了我的手腕上。
镯子的颜色非常漂亮,如雪梨般澄透,我不解地看向峥昀,他没有看我,而是吩咐侍女去递一块水镜过来。
水镜很快便递了过来,他将水镜立于我的身前,让我看水镜中的人。
我一愣,水镜中呈现的是一幅陌生的容颜,螓首蛾眉,鼻梁高挺,唇线精致,两腮似是扑了胭脂有着自然的粉色,除了银色的眼睛,其他一切与原来的我不像。比原本的我长相更大气一些,说实话,我倒是希望现在这番容颜是我的本貌,虽然缺少了我原本的小巧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