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花不弃醒来,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了那个叫‘花不离’的男人,然后她就感觉到从手上和脚上传来的一阵难忍的刺痛。初醒的那一年,她只能躺在床上,或是坐着轮椅在妖宫四周兜圈圈。
她有双手却不能自己拿碗筷吃饭,一年来都是花不离在她身边悉心照顾,没有假借婢女的服侍,花不离亲手给她喂的饭菜和汤药,包括洗浴都是他在屋外静静等候,每晚都会将自身的神力渡到她的体内。
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花不弃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哥哥,同样是五界中有名的西界妖王,有极大的权利。他网罗所有能治愈自己手脚的灵药。一年后,她终于愈合,但不能像身边的人一样可以修炼。
对于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花不弃渴望去尝试,也希望自己能在天上到处飞来飞去。连身为西妖王的花不离也无法将自己的这身手脚完全治愈,也不知道当初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狠心的对这个身体的主人,那时才十四岁的花不弃下手。
在重山的妖宫闷了整整一年,花不弃还没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的样子,于是就跟花不离撒娇。妖艳俊美的西妖王答应她的请求,但担心她的性子会在外面惹祸,又以很多的灵源石来淬炼她的肉身,即便遇到普通的修士也无法拿她如何,这才允了她下山。
花不弃收回托着下巴的手,回过神,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能修行啊。”蓦然想起什么事情,走至床边,推了推躺在床上七横八竖的吴良:“胖子,那个叫何语的书生来头很大吗?连你也认识他。‘南麓书院’又是什么地方?”
毕竟才来这个世界两年,其中一年更是在床上和轮椅上渡过的花不弃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不够彻底。
无良老道睡的迷迷糊糊,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花不弃:“南麓书院在南界,只有天赋极高或身家极厚或极有身份的世家子弟才能入修的书院。从书院毕业出来的学生,无一不是五界中的大人物或是名人,有些书院学生一毕业后选择门派拜入山门,便能坐上长老或更高的阶位。至于那个叫何语的小子,是南麓书院院长亲授的第二弟子,在占卜、阵法上表现的极有天赋,年纪虽小,但在这个领域中已经算的上是大师级别,有不少大派争其做客卿,连一些上古世家也曾对他抛出橄榄枝。”
吴良说完这句话,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听到老道的话,花不弃对那个看似无害、很是温和的书生有些惊讶,又在暗自思忖:来自南麓书院的书生,那就是来自南界!不知道他跑到远隔数十万里的西界,出现在西陵这个地方做什么?!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虽已入秋,但空气中还是出现了一阵闷热潮湿,使花不弃的心里也没来由的出现一阵烦闷。
看了看倒在床上,鼾声如雷的无良老道,她决定还是一个人出去逛逛。才来的西陵,要好好逛逛,两日后便要横渡至数十万里外的南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算算时间,她似乎有数月时间没见过花不离了,这是花不弃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不禁有些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花不弃不怕脏乱,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都随己心的事情,因为重生前的那个文明世界有太多的束缚,而如今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并且改头换面的做一个从来都不曾认识自己的自己。
虽然花不弃现在又脏又乱非常的邋遢,可能和街边的乞丐好不了哪里去。可是现在的西陵在下雨,她的肉体或许比常人和普通修士要强上那么一些,说到底毕竟也只是凡身一具,如果淋太久的雨,也是会感冒的。
于是花不弃花了一点钱,在街边的路摊上买了一把伞。她想起了书生何语腰间从不离身的那把伞,皱眉的想了想,又掏了一些钱买了一把伞。
一把伞握在手中,还有一把伞被她插在了背后的腰带。任何事情或许不仅仅单向一面发展,有时可能会发生第二种状况。那么这时就不免思索,提前给自己备条后路,就是所谓的后补或备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有满地遍布字帖书画的小摊,过往皆是来人,熙攘嘈杂开门迎客的店铺时的西陵是繁华热闹的,这里是无处都散发着墨香味的文城,连城内的气息都透露着一种清雅的味道;而西陵的建筑又是雍容大气的;至于此时笼罩在一片朦朦细雨下的西陵又显得轻灵秀美。
花不弃走街坊巷,看到了被这场雨打的措手不及、赶着回家的凡人;执伞踱步的,身披青衫的文人;背负长剑的修行剑客;手捧钵盂的苦行僧……
花不弃慢慢行走,闭上眼睛感受这场秋雨中的气息,踏在青石砖上的的鞋子慢慢被地面的雨水沾染了一些湿意。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肃冷朝这个方向蔓延而来,花不弃翘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紧接着掀开了眼帘,如水明眸中的瞳孔在这一瞬骤然一缩,一股刺冷的杀意紧着自己的头皮袭来。
花不弃倒吸了一大口的凉气,出自身体的本能反应,便是迅速的弯腰低头,自袖底滑出了一把小小的飞刀朝身后甩去。而手中的那把伞也于此间发出刺耳的‘撕拉’声,出现四分之一的裂口,险些被劈成一刀两半。
“小杂种,躲的倒是挺快的。”有些尖利的女子声音带着冷冷的杀意嘲笑。
花不弃全身的血液几乎就要冻住,坚硬着身体转过去,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个朝自己刺了一剑的女子。是早上的苍岳派女弟子,眼前的这个女弟子正是原来站在刘婷身后,说话狠毒,说要将花不弃的手脚打断的那个。
往日花不弃面对这样的人,还可以笑的极是不屑发冷,但一想到刚才几乎要了自己命的一剑,此时心里只有无尽的杀意,比对面的女子更甚。因为,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性命,是花不离付出了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的心血才保留住的身体。
“通灵境的修士……”花不弃蠕动了一下嘴唇,虽然她自己不能修行,还是能很敏感的感觉到站在自己身前这名女弟子的修为如何,话语顿了一下之后又道:“很了不起吗。”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花不弃那双带着丝丝寒气的眸子有着浓浓的轻蔑。
“小杂种,我代苏师弟报今早羞辱之仇,到时候将你的手脚打断之后在把你绑到苏师弟面前磕头认罪。”
“早上只是打断他的几个根骨,实在是太轻了。”花不弃这样说着。
这个女弟子的话已经成功的激起了自己内心的杀意。仿佛两年前手脚传来的刺痛又重新出现那般,身体不禁轻颤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原先这个身体的本能恐惧。如今这个区域已经成为花不弃心中的一块逆鳞。
一碰,即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