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弃将墙角边那把被砍出一个豁口的伞捡起,然后合上将它别在了身后腰间,同时抽出另外一把以防万一的那把新伞。她想,那个时候的想法果真是没错的。
花不弃执着伞,身边是花不离,尽管她的身高和花不离相差了从肩膀开始以上的部分,但她却享受这样的享受。两人在细雨中散步,身旁偶有行人路过,以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在重山少有这样的机会,花不弃这样想着,于是便忘却举伞时的吃力。
但事实上此时路上的行人很少,花不弃和花不离就像在平常不过的两个凡人在雨天、在伞下行走。
“为什么过来?”花不弃这样问着。无论她从花不离口中听到的是两个回答中的哪一个,她都会很高兴的,但其实她却有些期许着心中的第二个回答。
果然,花不弃如愿听到更令自己欣喜的那个回答:“因为想你,便来了。”
“你这次同紫玉道长远走,少不得要些时日才能回来。妖宫很冷清,莲华殿只有我一个人。在你离开西界前,我只能在来看你一眼才能继续渡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花不弃就像吃了蜜糖的小孩,将一双大大的琉璃眸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今晚留下来。”花不弃抬头看着花不离那张永远也看不厌,依如初见时那般惊艳的脸庞。
花不离低垂眼帘,眼眸中的潋滟投入花不弃的眼底:“好。”
是夜,隔壁的无良老道依旧在沉睡,鼾声如雷。花不弃窝在花不离最温暖的地方,在他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突然想起早上书生说的那段话,又想起苍岳派那些人围杀自己时的狼狈模样,不由闷闷开口:“难道我真的无法修炼吗?”
花不离略带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花不弃的耳后根,道:“有我在,不好吗。”
“但我总不能一直呆在你身边的。”花不弃皱起眉,有些恼怒道。
花不离蓦然支起身体,衣襟有些松散,隐隐能见不带丝毫赘肉,白玉色的健硕胸膛,一只修长的手指挑起了花不弃的下颚,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道:“不弃想离开我身边!嗯~!”
花不离最后一声尾音几乎让花不弃软在一池春水中,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神情颇为认真的说道:“女到十八,迟早是要嫁人的。”
花不弃知道花不离先前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解释,反而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隐隐带着火上浇油的味道。
听到花不弃这话,花不离突而一笑,有些怒意有些冷意,甚至想到花不弃身披嫁衣嫁给他人的画面,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狠戾,语气愈发慵懒:“我不开口,这五界中谁人敢娶你!”
“我不在乎名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只要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不弃。”
“嗯?!”
“你今日说的那句话可当真。”
花不弃知道花不离问的是哪句话,便点头道:“自然。”旋即又认真的说道:“你是我的哥哥,自然永远都是我的哥哥,就算死也不可能发生改变的。”
“不弃。”
“嗯?!”
沉吟了半响,那句要呼之欲出的话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抑制心中怒意的叹息:“睡吧。”
花不离躺下,将花不弃拥入怀抱当中,不在说话。
次日,西陵传出一个消息。苏家昨夜府门前浮着一具死尸,相貌极为恐怖。头身分离,脑袋被削去了大半,很是狰狞恐怖,连身体也是破碎不堪,胸口有碗大的洞口,心脏已被剜去。有几个小厮婢女在初开府门时见到生生吓死过去,苏家的下人立刻回报家主。
后苏家在苍岳派修习的少爷被搀扶出来,似认出那具死尸的身份,顿时恐惧惊叫,而后又哭又笑又跳,将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往府内狂跑,提剑乱砍,最后跌倒淹死在自家后院的水井里。
有人确认死去那人是苍岳派长老,是苏高风的师父。之后,消息传到苍岳派。得悉一切祸源可能来自那日客栈以苏高风挑起的冲突得罪的两个神秘的乞丐道士,顿时大怒,对苏家挟以报复,以慰苍岳派几位弟子与二长老亡灵。苏家日渐衰败,两年后便从西陵世家中除名。当然这是后话。
花不弃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清晨醒来后,便送花不离离去。然后与无良老道在客栈吃过早饭后就前往西陵那座传送大阵。
西陵的传送大阵很大,西陵的人也很多,于是当无良老道和花不弃来到阵门口时,前面已经排着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能够见到的只有一排黑漆漆的后脑勺。
花不弃一脸郁闷,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太阳,心中生出一拳头砸飞一个人,然后开出一条宽敞大道的想法。但看到这些队伍中多为修士,又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无良老道一脸悠哉惬意的坐在驴蛋蛋的背上,双手插在宽大的衣袖当中,看着花不弃不耐的小脸,不骄不躁的说道:“修道在于点滴,你连这些时间都等不住,还想学着人家修行。”
花不弃一脸阴沉的看向无良老道,心知他是故意刺激自己,讥讽的笑道:“可惜我不是修行者。”因为是凡人,没有这个定力就不是什么很可耻的事情。
然后又道:“你在行,你站着在这里等上几个时辰。”话完,花不弃很不客气的一脚将无良老道从驴蛋蛋背上踹了下去,自己坐了上去。
“你,你,你,你……”无良老道不想花不弃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敢做出这么不尊师重道的事情,一时岔气,最后化为一声长叹,默默望天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啊。”
驴蛋蛋摇着尾巴,点着脑袋,似同情无良老道。花不弃抚摸着驴蛋蛋的头,道:“你若怕这胖子累着,我便大方让出半个位置,让他也坐上来。”
吴良绿豆眼一亮,驴蛋蛋身体一僵,旋即吓的花容失色的踏着驴蹄子与无良老道拉开距离,像磕了药一样的摇着脑袋,发出惊恐、混杂的声音。
花不弃顿时大笑,而无良老道则是一脸愤懑、心痛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驴,伸出肥胖的粗短手指颤抖的指去:“老子真是白养你这头憨蠢的白眼驴了。”
不远处,有道颇为眼熟的身影缓缓走来。花不弃眯上双眼,待那道身影逐渐走近,这才认出来人正是昨日在酒楼为他们解围的那名书生。
今天他的身后依旧别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油纸伞,胸前微鼓,能看到衣襟出露出的书卷衣角。
花不弃对这书生颇有好感,此时见到,主动打起了招呼:“何书生,你也是要渡阵的吗。”
书生何语寻声看去,见到花不弃朝他招手,有些疑惑想自己何时曾与这样一个少女相识,但在目光触及她身下一脸委屈的驴蛋蛋和旁边表现的不怎么淡定的无良老道时,才认出了花不弃。
他走上前,先是对无良老道作揖问候了一声,方才对花不弃笑道:“原来是姑娘。”
“何书生,你这是准备去哪?”昨夜从无良老道听到何语的身份,花不弃自然没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也知道他并非西陵本地人,此时想要渡阵,便就不足为奇了。
“我在外远游有些时日,在过不久书院便要开学,准备回南界。”
听到何语的话,花不弃咧嘴一笑:“我也要去南界。我们正好一路,不如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