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心里念着要走，脚却像生了钉似的，动弹不得。貂蝉红色裙摆及地，一不小心，被他脚踩住了，眼看着貂蝉就要跌倒在地，曹操一手揽过貂蝉的细腰，貂蝉对着他粲然一笑，随即娇叹一声，那声音妖媚至极，让他觉得骨也酥了，腿也软了。
一 一夜风流
寿宴之后，貂蝉在宾客里名声大噪。可王大人却好像有意金屋藏娇，通常招待宾客，也不再让她出场，每当别人问起跳鼓舞的那个女子去哪儿，王大人总是笑而不答。私底下，王大人对她宠爱有加，王夫人也特地请了师傅，让他教授她许多歌舞之外的技艺，那些技艺，比歌舞更复杂，更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原来有那么多可挖掘的潜力。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大人一直也没提正式纳妾的事，她在王府还只是个“假”小姐，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有着侍妾身份和小姐名分的歌伎。
王大人夜里总是唉声叹气的，总在她耳边说朝中的烦心事。有时，她听得也挺心烦，但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有一天夜里，王大人在她耳边说，以后恐怕不能跟她这样了，毕竟她这样的美色，他无福消受。
貂蝉乍一听，心里有些难过，好不容易她内心认可了现在的境况，心甘情愿地与夫人一起服侍王大人。可王大人现在却告诉她另有安排，她该如何是好啊？
她哭哭啼啼地说不愿离开大人，大人却叹息地说大汉基业风雨飘摇，他身为人臣，不能尽力，心里有愧啊，若能成事，只能割舍心中的最爱了。
过了不几天，王大人就让她回到了自己原来所住的阁楼，说是暂时如此安排，以后再作打算。
王允此番作法也是不得已的，董卓在朝中把持朝政已久，越发毫无顾忌，大臣们苦不堪言。他自己虽处高位，也都谨言慎行，唯恐哪天惹恼了董卓，脑袋搬了家。时间一长，他就动了心思，想要把董卓给除掉。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武艺高强、能够接近董卓顺利行刺的人。对待刺客，不仅要用钱，还得要色诱，不然他不会死心塌地给你干事，所以他就想到了貂蝉。
可貂蝉并不理解王允的这一做法，等曹操与王允夜来宴饮的时候，一位姐妹叫她说，大人要她出场陪客。这本令她意外了，却不料，王大人竟把她送给曹操了。
王允与曹操坐在堂内，等着貂蝉过来歌舞助兴。
不大一会儿，纱幔后传来一阵曼妙歌声，曹孟德也是颇通音律的人，听到那女子抚琴，轻拢慢捻抹复挑，如月光照竹林般静谧，似流水过松石间幽雅，又似莺啼枝头般欢快……声音清灵柔美，婉转低回。
看天上明月，
天上明月泛银光，
亭台粉墙一片霜，
风吹残荷送莲香，
青云飘过啊，
青云飘过山外山……
未酬壮志，登高飞纵天地间，
情切切，一吟泪双流。
曹操听了，似跟她心灵相通，那心有悲切、壮志未酬之情油然而生。又听她唱道：“皎皎月儿正圆，天上人间尽欢颜。”就又眉间舒展，心中烦闷顿消。
一曲终了，曹操仍沉浸在乐曲的美妙中。过了片刻，才醒过来，拍案叫绝。连忙问，“是谁在抚琴，技艺与蔡文姬（蔡邕的女儿）可一较高下。”
王允一拍手，于是，便有个抱琴的美人儿，轻移莲步，如踩云雾，娉娉婷婷地从纱幔后走了出来。
曹操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绝色佳人，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描绘出她的美，她纤浓合度，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看得曹操色眼迷离，口干舌燥。
只听到王允说：“我儿貂蝉，来给英雄倒酒。”
貂蝉纤纤素手，满上一杯像是要递给曹操，却自己喝了，柔声说：“妾貂蝉见过将军，先自罚一杯。”
曹操交游广阔，也曾见过不少美女，但她们与眼前的貂蝉相比，都是无名小花，这貂蝉却是国色天香。
王允喝得酩酊大醉，渐渐语无伦次，指着貂蝉说：“孟德，你看我家女儿怎么样？”
曹操一愣，貂蝉正低着头给他续酒，身穿轻纱的她上襟半掩，酥胸若隐若现，勾得他不由地心驰神往。于是喃喃作答：“色艺双绝。”
然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允竟顺了他的话，慷慨地说：“孟德要是有意，今日就作成夫妻好了。”
看来王允真是醉了，杯盏都拿不稳，否则怎会说出这样随便的话？虽然觉得貂蝉美艳动人，可他却应当向主人告辞了。
曹操心里念着要走，脚却像生了钉似的，动弹不得。貂蝉红色裙摆及地，一不小心，被他脚踩住了，眼看着貂蝉就要跌倒在地，曹操一手揽过貂蝉的细腰，貂蝉对着他粲然一笑，随即娇叹一声，那声音妖媚至极，让他觉得骨也酥了，腿也软了。
后来，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王允醉不能走，仆人把他扶到内室。而他被一阵香风熏醉了，晕晕乎乎地环住了貂蝉的香肩，进入了一间幽暗华丽的内室。
当他在床榻上躺下时，他的手本能地紧紧抓住貂蝉。貂蝉面若桃李，似乎还有些娇羞，略低了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波光流转，那眼睫毛长而浓密，形如墨扇，整个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少女的清香。
他倾身咬住那唇，如他想象般香甜，那唇若涂朱，任他怎么疯狂，还是莹亮润泽。丝缎般柔滑的长发随着她的颤抖在身下竟显得如此妖娆，当他一路逶迤来到那山峰谷地时，其跌宕起伏，让他惊叹世间竟有这样完美的女人。全身无一处瑕疵，如一卷精美绝伦的山水画。远看是山，近看有水，云雾缭绕。于是，在迷雾中的他开始了跋山涉水，疯狂地掠夺这惊世之美，直到筋疲力尽，这才沉沉睡去。
半夜曹操从朦胧中醒来，十分惶惑，心想：这到底是哪儿？
他看向身边熟睡中的貂蝉，脸上带有一种天真与宁静，与先前的娇媚相糅合，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竟是如此的和谐。他手抚着那张素白如瓷的脸，心里涌起无限的柔情。
后来，他累极又睡着了，醒来时见天空微微泛着清幽的白光，知道天快亮了。于是，他坐起来，深看了一眼貂蝉，恰在此时，貂蝉醒转过来，不待他吩咐，服侍他穿好衣服，快步前去，把宝剑亲手与他佩于腰间。左看右看，微皱了眉头，从箱箧里捡出一个黄色的香囊，给他系在手臂上。
“将军，可要平安归来啊。”貂蝉的声音听起来嘤嘤如泣，带有一种细细的音乐声，让他的心里无比地舒畅。
王允此时也醒了，看他们已经穿戴整齐，他悄声对曹操说：“貂蝉先暂寄养在我家，等到将军大功告成，老夫就用香车宝马送到府上去。”
曹操对王允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斜眼看貂蝉，貂蝉红云飞面，福了身，楚楚可怜地说：“将军，妾静候佳音，将军早日……”说着，竟然泪水盈眶。
曹操心中一动，紧紧抱了貂蝉，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等我回来。”
曹操也知道，此去恐怕是壮士一去不复返了。他是孤独的、九死一生的刺客，美女红颜是穿肠毒药，有了牵挂，便不可成功。可是，他是真心喜欢貂蝉的，这个女人身上，有着说不尽的妙处，他想与她长厢厮守。
他强忍着不回头看貂蝉的脸，一个人孤独而高傲地走进寒夜里，而王允赠给他的那把七星宝剑上的宝石幽幽地发出迫人的寒光。这剑，也像他的主人一样，孤独而高傲。
二 天赐良机
那天，曹操浑浑噩噩地从司徒府回到他的寓所，剑不摘，鞋也没脱，就径直倒在了床上，呼呼睡了过去。一睁眼，竟过了早朝时间。这时，他看到臂上挂了一个黄色的香囊，清香扑鼻，知道是貂蝉早起给他系上的。他摇了摇头，从头到尾回想一遍昨日发生的事，从他看到貂蝉缓缓从纱幔后走出时，他的记忆就好像放慢了，模糊了。他记不起她如何的细声慢语，与他眉目传情，也形容不出她的身躯是何等的美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昨日他所见的是天下的绝色，世间无双的尤物。
曹操又看了看那把七星宝剑，开始琢磨着行刺董卓的办法。刺杀董卓，可不是简单事。暂且不说丞相府戒备森严，守卫的都是精兵强将，更让他忌讳的是那位使方天画戟、勇猛无比、号称飞将的吕布，他虽任骑都尉一职，实际上却是董卓的随行卫士长，与董卓形影不离。只要吕布在，在府中他就很难找到行刺的机会。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这期间他制定了许多套行刺的方案，都很快被自己一一否决。他白天在相府讨好董卓，骗取他的信任，使董卓认为他曹操忠心于他，疏于对他的防范。另一方面，催促父亲曹嵩变卖家产，携家眷搬到老家谯县。万一他行将差错，一个人也好逃跑，不让董卓有机会降祸给家人。
他耐心地伺机而动，果然，时令进入白露，机会不期而遇。一天早上，他去相府探究虚实，刚到府门前，守门的军校说，“曹校尉，相爷正找您呢！”
曹操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事，好啊，既来之，则安之。就问：“相国在哪儿？”
“就在南书房的画阁里。”
曹操应了一声，奔南书房去了。
走到门口，曹操还在寻思，南书房一向是老贼批阅奏章的地方，是老贼一个人在那儿呢，还是吕布陪着他呢？进门一瞧，吕布威风凛凛地站在那老贼旁边呢。曹操连忙施礼参拜：“孟德参见相国！”
董卓正在看奏本，无意扫了曹操两眼。曹操心虚，董卓向来睚眦之隙必报，难道他知道自己已有反叛之心？董卓慢慢悠悠地说，“孟德，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陪孤去蔡伯喈府上听琴。”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曹操心里一动，心想：这不，机会来了吗？那蔡伯喈就是蔡邕，蔡邕只有一个女儿，名琰，字文姬，自小耳濡目染，又天生聪敏强识，自然是博学多才，不但精于诗赋，且长于韵律。不过命不大好，十七岁出阁嫁了人，第二年丈夫就病死了，于是，蔡文姬就回到了蔡邕身边。
说来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董卓虽然性情残暴，杀人如麻，却颇爱与文士名流交游，听歌观舞，有时也附庸风雅地做两首诗，博众人一笑。董卓每宴请宾朋，必请蔡邕鼓琴助兴。有时不宴客，心烦了，就到蔡邕家听琴，一来二往，就对蔡文姬看上眼了。
曹操面上恭敬地说，“听琴？”上次听琴，蔡文姬拉着他小声说董卓对她图谋不轨。他心里明白了她的意思，蔡文姬虽不同于一般美女，董卓对她敬重有加，但屡不得手，耐心也快告罄，但老贼岂会善罢甘休？上次因蔡邕上下调度，也其乐融融。这次听琴，估计是心痒难耐了。
正想着，董卓合上奏本，挥手要他门外等候。
刚出门，便看到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跑进来，说要找吕布吕大人。一会儿，就看到家丁在吕布耳边说了几句话，吕布脸色突变，匆匆忙忙跨到内室，不知道与董卓说了什么，就驰马出了相府。
后来，曹操看到只有他与董卓两人前往蔡府，就跟董卓聊起这事，董卓笑笑说：“吕布夫人严氏突然生了重病，不知是否危及生命，今天就放他一天假。”
“天赐良机！”曹操对自己说，握了握肋下的那把七星宝剑，剑鞘似有寒气散出，让他觉得浑身冷森森的，他暗自思忖董贼今日必死在剑下。
三 心惊胆颤
事情与曹操预计的差不多，蔡邕不在家，董卓果真是想今日兽欲得逞。这样想着，脚步就向听琴的草堂走去。
蔡家的草堂简朴中带有一种风韵，正面是一架八折书法画屏，墨色酣畅淋漓，如笔走龙蛇，似乎带有穿越时空的奇俊与厚重。博山炉内升起袅袅香烟，曹操与董卓尚未坐定，就听到那琴声悠扬，如高山流水般倾泻出来。在这天籁般的琴声里，有着无限的美妙与绝净。曹操看董卓闭目养神，醉心在这琴韵中了。
日光安静地从绿纱窗里斜照下来。董卓一歪脑袋，粗厚的脖颈露出一大块空隙。那处正有一道明显的深皱，曹操想象着，一剑砍下去，身首一下子就分了家……于是手又紧握了握那把七星宝剑的剑鞘。
曹操自忖，割了董卓的首级，与蔡文姬说明情况，快速逃离此地，找到王允组织兵马冲进禁宫，请皇上下诏宣布董卓的罪状，还要剪除法办董卓余党。还有，为防备董卓部下西凉铁甲叛乱，还得火速知会各路反董的豪强，尽其兵马调入洛阳，以控制京都局势。
可是，这毕竟都太仓促了，能否顺利成功？他应该与王允事先设定好各种应急情况的，可是今日这机会是偶然出现的，他也想不到董卓会临时起意听琴啊……
香烟袅袅，琴韵悠悠。
日光透过纱窗照在董卓脸上，色影斑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曹操攥紧了剑柄，正要拨剑而出，然而，董卓突然惊呼一声：“有操金戈之声。”
曹操大吃一惊，握剑的手又放了下来。
随着董卓的惊呼，琴声戛然而止。
文姬抬起头，问董卓：“你怎么知道我要操金戈之声？”
董卓笑了笑，说：“我刚才听到似有万马奔腾、鼓号齐鸣之声，像是两军对垒，对阵之后，定有金戈相碰。”
文姬赞许似地点点头，“说得不错，的确如此。”说罢，手指向墙角，董卓和曹操看到一只老鼠缩成团，旁边有一青色长虫，不足半米，逶迤而去……
方才文姬看到父亲养的小青蛇从竹笼中爬出，直奔小老鼠，一个伺机而逃，一个伺机扑咬。心中害怕，这种心悸就藏在琴韵里了。
原来如此，曹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里说：我还以为董卓知道我要杀他呢！
董卓大笑，十分得意，向蔡文姬促邪地说：“怎么样？还是我了解你吧！”
曹操连忙附声说：“是，是，是。”
董卓一看，曹操神色异常，就问：“孟德，你怎么出了一脸的汗？”
曹操大吃一惊，急中生智，手指着那青色长虫说：“刚才我无意中瞥见那两样东西，看它们相互游斗，青色长虫灵活多变，堵了小老鼠的退路，小老鼠就是想逃亡，却无计可施，不过是垂死挣扎。我为小鼠命在旦夕担忧，所以出了一脸冷汗。”
董卓轻轻颔首，也看向墙角。那青色长虫狡诈，故意爬到别处，放一破绽引诱小老鼠到它的地盘里，小老鼠不知是计，向那儿冲去，青色长虫昂起头，旋起身子，一口把小老鼠咬住……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三个看得心惊胆战。
四 刺杀失败
董曹二人听过琴，用过酒饭，不觉已是中午，董卓有了醉意，但相府里也没人来接，于是他要在文姬家里小憩一会儿。
倚在玉凭几上打盹儿的董卓，不一会儿醒转过来。看到曹操还在，喜笑颜开，“孟德贤弟，我想求你办件事儿。我对文姬的情意，想必你也知道……”
曹操点点头，故意装作不解地问：“丞相是不是想让我跟伯喈说说这事？”
“不是，老夫听说，文姬的婚事全由自己做主。我想收她做妾，只怕她不答应。劳烦你去说和说和。”
曹操有些为难地说：“像文君这样高洁清雅的人，虽然丞相位极人臣，她恐怕不会屈居人下，当人家的小妾啊！”
那董卓又许他高官厚禄，说若办成这事，就要如何如何。曹操不想与他再作纠缠，就想让他早点入睡，好一剑结果了他性命，于是一口应承：“既然丞相开口了，操尽力而为。”
董卓大喜，要拜谢曹操，曹操拉住他，扶了他到东厢房午睡。才进东厢房，便看到两个侍琴婢女在那儿候着。董卓笑了一声：“孟德，你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府歇息吧。”
看董卓下了逐客令，他也只好告辞，于是，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东厢房。
曹操站在外面四处观望，过了片刻，蹑手蹑脚地来到东厢房，拿手点开纸窗，看董卓一动不动地面朝里侧卧着，侧耳倾听，房中静无声息，曹操心知董贼已经睡死过去，此时，正是下手的绝好机会。
就在曹操拔出剑欲行刺时，董卓醒转过来，翻了身，一看曹操站在眼前，心生不悦，虎着脸问：“孟德，你为何在此？”那意思是说，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又鬼鬼祟祟的。
曹操不好言说，心里发虚，急中生智，他单腿跪倒在床前，“恩相，孟德见恩相今天没带亲卫士兵过来，害怕恩相出什么事，就在此处徘徊。后来看见一人影儿跑进来，就尾随他进来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曹操一惊，慌忙把剑收回剑柄。脑袋里一片空白，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吕布掀帘进来，曹操打了一个激灵，向吕布施了抱拳礼，可吕布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盯着那柄七星宝剑，问：“方才布在掀帘的时侯，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像是有剑气，进来之后，就没有了。曹将军，你看见了没有？”
曹操心里“扑通”一跳，来不及细想，就矢口否认说，“我是为丞相宿卫呢。”接着又故作调侃地说：“这本来是吕将军的差使，你不在，我只好代劳了。将军你不会怪我吧？”
吕布词穷，有些尴尬，只是呵呵地笑着，“多谢曹将军，布也正是不放心丞相的安全，怕出什么事，所以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曹操连忙接过吕布的话茬说：“既然吕将军来了，我也该告退了。”说罢拜别董卓，向院门不慌不忙地走去。
吕布总觉得曹操刚才的神态不太正常，而且掀帘那一刹那，他确实看到有刀剑的寒气闪了一下。况且，就算他为丞相宿卫，也该站在门外。后来看到曹操身上的那把宝剑，才豁然开朗，那曹孟德分明是——行刺！这个字眼从脑袋里蹦出来，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噤。
意识到这点，吕布向董卓请了安，然后把他的怀疑对董卓讲了。
“孟德不是那种人。”董卓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不过他心里也犯了嘀咕，曹操早该走了，为什么在这儿逗留了那么长时间？但又转念一想，他对曹操虽然说没有大恩，也算有小惠，曹操对自己也算忠心，宿卫之说也称得上合情合理。
然而吕布仍坚持他的怀疑。他的怀疑让董卓怏怏不乐，也没了心思再留在蔡府，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相府，自然是处理一大堆国家大事。傍晚时分，事情处理完毕，董卓走在园中，看那银钩初上，微风习习，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
突然，有一个人在身后喊他，来人是李儒，他说道：“主公，奉先将今天在蔡府中发生的事告诉了我，我认为，奉先说得合情合理。主公，曹孟德是不是对您忠心，一试就知道了。您只要派人请他过来饮宴，要是他过来赴宴，说明他确实对您忠心；如果他心虚不来，离开京都，那就是想行刺您。”
董卓听了李儒的话，就派人去找曹孟德。不多会儿，来人回禀说：曹将军的寓所一个人也没有。曹父曹嵩的宅第，同样是大门紧锁。
曹操果然跑了。
董卓气得暴跳如雷，吩咐李儒立即张贴捉拿曹操的海捕公文，发到各州郡县处，缉捕曹操。
五 爱的诺言
从蔡府出来之后，曹操又回想了一下吕布的表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先驰马到了司徒府，与王允寒暄客套了几句，就对他说要见貂蝉。王允对他的请求十分诧异，但也不好拒绝，就命人把貂蝉叫来与曹操单独说话。
貂蝉款款来到厅内，曹操一看到貂蝉，就把她紧紧地搂进了怀中。貂蝉不解地问：“将军，出什么事了？你脸上竟有这么多汗？”
曹操笑了笑，安慰她说，“没事儿，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貂蝉，可能我就要离开洛阳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我要你做我曹操的夫人，风风光光地嫁入曹府。”
貂蝉一愣，眼睛湿润，喉头哽咽，竟说不出一句温情的话来，只得傻呆呆地点头。说真的，她也不知道，对她来说，嫁入曹府，做曹操的夫人，是比在王大人的家里好呢，还是坏呢，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曹操很喜欢她，愿意给她一个名分，而王大人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她。
虽然她不知道曹操为什么离开京都，但她感觉他是个守信的人，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不会改变的。她靠在曹操怀里，静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内是那样的欣喜，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
依偎了一会儿，貂蝉抬眼对曹操说，“将军，您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临走之前，貂蝉再为将军献上一曲吧。愿将军早日来接貂蝉入府。”
貂蝉含泪拿起琴唱：
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
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
子悦我容艳，我倾君文章。
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
昔作一水鱼，今成两枝鸟。
哀哀长鸡鸣，夜夜达五晓。
起折相思树，归赠知寸心。
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
天涯有度鸟，莫绝瑶华音。
曹操听了，也强忍难过，把随身带的玉佩摘下来送给貂蝉，说是作为定情的信物。又和貂蝉说了一阵温情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与貂蝉告别。
没想到，曹操这一走，再无音信。王大人也不再提及曹操的名字，再后来，时间长了，她根本就记不起曹操长什么模样儿了，也就不再想曹操的事情了。她心想，他的承诺是当不得真的，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与她毫无关系了。
没过几个月，丞相董卓就下令迁都长安，驱逐洛阳周围数百万人随皇帝西迁。皇帝銮驾刚起，他就下令焚烧宫室、宗庙、府库以及贵胄之家。他疯狂的举动使东汉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曾经人丁兴旺、灯火辉煌、商贾繁荣的洛阳城，被一把火付之一炬。数十天，烈火熊熊，遮天蔽日，浩劫过后，昔日的东方大都市，仅存一片瓦砾。
车马辚辚，马鸣萧萧，春雨似泪。在远赴秦川的泥泞之路上，百姓哀号连天，冻饿交加，步履维艰。成批的人饿死倒下，积尸盈道，而那些押送队伍的大兵们，有时纵马践踏，有时挥鞭驱赶，稍不如意，就血溅当场。
貂蝉夹杂在司徒府的家眷中，看着这一路上的满目萧条，荒无人烟，她平静无澜的心再次被这漫无边际的漂泊搅浑了。她坐在马车上回想，她的身体与心灵，好像永远处于不停地漂泊之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权高位重的董卓。
车马人流缓缓地驶出了洛阳城，行进往西的最后一道外郊之门之路上。貂蝉蓦然回首，想起那与她患难与共的杜堇，想起在司徒府里发生的一切，想起那些无辜的百姓，她不禁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但她却不知道，黄沙道路那头的城池，给她搭起了一个长袖独舞的舞台，从而改变了“汉家天下”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