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燕霞三年前从农村到城里打工，在酒店当服务员。临时雇工，今天做完没有明天，就这么被老板炒来炒去跳着做，最后这次做得较长，满一年了，在“天悦居酒楼”已升为领班。本以为在这儿接连干几年，找个对象结婚算了，哪想到只为不小心碰砸一摞碗，姑娘还红着脸说：“我赔，我赔”，可老板娘不知跟哪个顾客惹了气，就把怨恨转到她身上了，“嗷”地一嗓子：“不想干了，滚！”其实也不怪老板娘脾气孬，这城市寻别的难，要想找服务员，启事一贴就能把门挤破了，多的是。同是人，怎么就可以忍受这样的污辱？滚就滚。卓燕霞匆忙跟老板结算了工资，把砸碎的碗钱也扣除了，只等干满这一天活，明天一早就另找活去。
刚结算完工资，二楼五号间来了桌客人，自己带了一只“非洲雁”要求厨师给加工，说是要招待远方考察的客人，当然又点了不少菜。做东道的是一家非洲雁养殖场的场主，“天悦居”的常客，他亲自到厨房再三叮嘱，尽量给做得好吃一些，因为来考察的乃是远方一家大酒店的老板，只要他吃得高兴，那订购数千只雁的合同就签了。
卓燕霞站在吧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指挥着服务员们招呼客人，给各桌上菜，她想着明天不晓得去哪里做工呢。谁知道这几天换了几个生手，毛毛糙糙地把菜给上错了，二楼三号间有家人做寿，定的炖土鸡给端到了五号间，而那只非洲雁做好后，就端到了三号间。
非洲雁是当地新引进的品种，一般人见都没见过，价格十分昂贵。三号间的客人只知道吃得鲜美，竟“没留心”是只雁；而五号间里酒已喝到高潮，主人请贵客品尝时，那行家也只说了句：“不错，跟土鸡味道相似”，大家继续忙着敬酒，谁也没留心吃的只是普通的炖土鸡。
突然楼上尖叫一声：“服务员！”那负责五号间的服务员走过去一看，登时双腿一软，险些歪倒在地。此时她知道犯了大错，被炒掉不说，非洲雁的价格她是清楚的，预交的抵押金全扣光还不一定够呢。可怜这女孩一头闯出包间，两眼发直，说不出半句话来！
老板不在现场，刚才凶巴巴的老板娘不清楚其中原由，忙吩咐其他人照顾那昏厥的女孩儿，她亲自满脸赔笑地过去：“老板，请问有什么吩咐？”
场主伸筷子夹起一块鸡头，又夹起一只鸡爪，冲老板娘亮了亮：“你的厨师好手艺呀，把大雁炖成凤凰了！”
老板娘的汗水一下子顺着脖子流了下来！这种情况，她可以推到服务员身上，最后扣掉人家的工资；但是，酒店的信誉可完了，得罪了这位常客，丢了好大一笔收入不说，人家若是咬定你给耽误了合同，那损失可大了，他撕破脸皮这告那告，酒店还想开吗？老板娘可怜巴巴地瞪着一双死鱼眼，她也呆住了！
这时，只听那个已经被辞退了的服务员卓燕霞一声柔和的“这事怪我，没说清楚”，人随声至，女孩手中拿着一瓶“五粮液”，满脸含笑，冲客人们鞠了个大躬，熟练地将酒启开，说：“是这么回事。我已经被老板娘炒了鱿鱼，今天是最后一班岗，心情极差。刚才那非洲雁炖好了，我端起来往厨房外走，不小心撞到了门帘上，有一串珠帘垂落进汤里了……那珠帘很不卫生，再窝心也不敢拿顾客的健康儿戏啊，我已央求伙计赶紧另去买一只。刚才那只土鸡是免费‘救场’的；也怪那服务员没经验，把本应当告诉客人的话给忘记了，没看她吓成那样嘛。这瓶酒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求叔叔伯伯们别生老板的气，我给大家敬杯酒……”
噢，原来如此。火气再大，又能对这样可人的女孩怎么着？客人们高兴地喝着女孩敬的酒，边夸，这酒店的服务质量就是不同寻常，宁肯赔钱，也要照顾自己的信誉，倘若换了别家，只须把珠帘捞出来，你能察觉吗？这边老板娘也不是白痴，马上派人骑摩托去再买一只非洲雁顶替……等新的炖雁端上来时，那场主和贵客都喝得高兴了：“再上一桌菜，请老板娘批准我们回请卓小姐。堂堂男子汉们喝小女孩儿的酒，以后如何做人？”最后，那瓶“五粮液”和土鸡钱照付，一分不少，场主还说定，今后这里就是他的“点儿”。就这样，卓燕霞不仅解了老板娘的围，晚上这桌又帮酒店狠赚了一笔。
送走了贵客，那场主二次返回“天悦居”，指名要卓小姐说话。卓燕霞正吐得昏天黑地，哪有说话的力气？场主笑着问：“小姐，你中午说了谎，其实错误根本不在你。我只想问你，既然被炒了鱿鱼，必然恨老板，酒店出事应当高兴才对，凭什么帮他们的忙？”
“这怎么是帮他们？”姑娘挣扎着说，“我是帮自己。好歹是我工作过的地方，我怎么忍心它受到伤害？至于炒鱿鱼，那是正常的事，世上哪有干一辈子的临时工？”
养殖场主脸色凝重起来：“姑娘，你月工资多少……明天去伯伯那儿吧，我给你涨一倍工资，就冲你这种品质。”
话没说完，老板娘红着双眼进来了：“我说蓝老板，谁说炒她啦？俺俩相处得跟亲妹妹一样。明天我要当着媒体公开承诺，卓燕霞这样的员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您别挖我的墙脚好不好。”
老板娘也不傻，给卓艳霞涨工资花谁的钱？有了这样的名牌服务员，她的酒店不火起来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