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次日晨光报晓,舒爽的气息铺面而来,裹挟着丝丝的清甜味道,定睛看,地上躺着不知哪家孩童洒了的糖罐,空气中丝丝的甜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我站在窗子前伸了个懒腰,昨晚那一通狂奔倒是让我心情舒爽了不少。今日起了个早,想着给墨白调一些可以盖住红斑的药膏。
有人却比我起得更早,我刚将那药罐打开,墨白就在外面拍门了。
“我在忙,自己进来吧。”药一开便不能离了人,这是姑娘的规矩,我得守。
他推门进来,我得空看了他一眼,他今天是一身锦衣,头绾玉髻,腰间兰穗白玉佩,袖口几片墨竹纹样,手里还把玩着一把折扇,折扇合拢,有颗素玉坠子。
“这一大早的,公子可是要去会佳人不成,怎穿的这么风雅。”
他将折扇一展,在胸前一晃,倒也是个十足的潇洒模样。除了……那满脸的红斑。我仔细看去,那扇却是美人扇面,美人一颦一笑,栩栩如生。恰巧那美人的衣着与他今日正是一对。
“你这可是寤寐思服不得,画来解相思了不成?”我斜了他一眼,手上的药正好配成比例。
“你看这扇面美人像谁?”墨白拿着扇子走近,展示一般往我面前送了送。
我将各种药粉药材放进药臼,用药杵将其碾压成膏:“这是像谁,难不成还是……”
“是谁?”他靠的更近,一脸的渴望,眼神中藏着狡黠。
我仔细看了一眼那扇面,笑了:“是你。你是万人面,画的美人也是万人面,你当真自恋到爱上自己不成?”
“这样啊……”墨白看上去有些失望,收了扇子拾了个墩子坐在我旁边,“你在干嘛?”
“在做能遮你脸上红斑的药膏。”
“你看的到?”他好像很吃惊,“我明明已经用了障眼法,普通人看不出的……”
“你不奇怪我能看出你的妖身,倒是奇怪我能看透你的障眼法?”药已成膏,我取了银勺舀了三勺放在纸上,“一叶障目,大多是蒙了心,障眼法不过是扰人心智。我既受不得妖力,又怎会受你干扰?”
“却不知你是不受干扰,还是……无心无扰?”
手上微颤,银勺脱了手,掉进药臼。是的,姑娘无心,她说她的心被剜去还了债,却奈何寿命未尽。说这话的时候她鲜有的落寞落尽我的眼里,恍若秋日落雨。
我装作若无其事,抖了抖手里的三勺药膏:“你那红斑本是妖法所致,你再乱用障眼法怕只会加重。过来上药。”
他笑着凑过脸来:“珍儿要亲自给我上药?”
“这药下的重,弄不好会留疤。”
他的脸色变了变,我的心情却因此舒畅了起来。
用无名指指腹化开药膏,在斑上轻点,打圈晕开,然后擦去。这是个细致活,颇费时间。只怪我昨晚困倦胡乱许诺,给自己惹了这麻烦差事。
“你昨天说,想怎么处置那李家二爷?”
“按理说当然是杀了最方便,可偏我不能杀人……”
“你不能杀人?你是清修的妖?”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只吸人精血的恶妖!”
“猫有九命,九命同修,清修本就不易,偏你一命未损,可不是叫人怀疑。”
“哼,你这是夸我吗?”
“不是。别乱动。毁了你的脸可别怪我。”我将他脸摆正,又蘸取了一些药膏,“我也不赞成用伤人性命的办法,他这种人贪色惜命,吓一吓也就可以了。”
“你有想法了?”
我摇头:“还没有万全之策。”
“那或许可以用我的方法一试。”看他眼中那异样的神彩,我在心里默默的为李家二爷担忧。猫,惯是会戏耍人的。
此后无话,我专心的给他上药。许久,才涂上了小半。我本担心他会无聊睡着,谁承想他的呼吸却粗重了起来。
“我……我还是自己来好了!”他忽然躲过我的手帕,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然后猛地站起来,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回来抢过我手里的药膏,夺门而出。
难道药里的硫磺放多了?他脸这么红没事吧……
我摇摇头,确信药量不会错。应该是天气热的缘故吧。我收了桌子上的工具,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