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那个阴暗的小房间里。
有人将他四肢禁锢在木板上,啪啪跳动的烛火反映在闪着寒光的的刀刃上。
那个人狰狞的笑着,将刀刃一下又一下的刺进他身体里,插进,拔出,血液从刀刃上滴落,溅进他惊恐万状的瞳孔上。
伤口处的血参出来,染红了白色的里衣,流在木板上,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缝隙往下蔓延,染红了身下的木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耳边是那个人恶劣的笑容和话语,还有……自己的哭泣和惨叫。
没有人来救他……无论哭得再大声,叫声再凄惨,都没有人来救他。
哭泣和惨叫之会让那个人更兴奋。
他又一次沉沦在那场周而复始的痛苦里。
最后,他被丢进死人堆里活埋……那个活埋他的人,脸上带着恶心的笑容。
“真是可惜,以为还能再玩玩的。”
“那么容易就坏掉了……”
“长得真是漂亮……”
“——!”墨子衿猛的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满身大汗。
“……”他伸手扶上额头,挡住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
真是魔障了,将他活埋的南风已经被他杀死,没有人再敢用那样的目光看他了,不应该害怕的。
下一个,下一个,就是那个人,他只需要忍耐,等待时机,杀了那个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渐渐放松自己,忽然发现本该睡在他身边的唐奈何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在房间里面。
他看了看天色,才半夜。
起身穿上外衣,来到酒楼屋顶上,天上明月如盘,撒下万里月华,点点碎碎,离明月不远的星子明亮,万里星河无边,在天上闪闪发光。
墨子衿坐在屋顶上,看着天空默默发呆。
他上来的时候刚好把房间里的酒给带上来了。
为自己到上一杯,火辣辣的冰凉液体滑进喉咙,进入食道。
他眉头一皱,司徒燕淮很喜欢喝酒,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很少喝,但是习惯了,也就没那么难喝了,相反,火辣后会产生几分甘甜酒香。
墨子衿姿势惬意的半卧在屋顶上,一杯杯的喝酒,这架势分明想把自己灌醉。
唐奈何翻上屋顶才找到他要找的人。
“你到底在忧虑不安些什么?”他站在另外一边忍不住开口问。
墨子衿毫不意外他会出现在屋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唐奈何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道,“燕淮喝酒是看心情,无论好坏他都会喝酒,你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独自喝酒。”
墨子衿为他到了一杯酒,“难道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不可以喝?”
“你现在看起来不是心情好的样子。”唐奈何喝下那杯酒,道,“这一路上你一直都在绕着远路走,并不着急找到燕淮……你在刻意躲避着谁,为什么?”
他太明白墨子衿的性格了,看起来温柔儒雅,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偶尔露出腹黑脱线的一面,实际上这个人有太多面具,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变换另外一副面孔。
温柔的,儒雅的,落落大方的,这些都是他在人前的完美表现,背后却是阴暗的,冷酷又无情。
他甚至带着几分与世不同的逆骨,不信天,更不信命,想要的,他都能得到,所以他看不起世人,更是狂妄高傲。
这样的人,一般的人事物很难入他的眼,所以唐奈何不知道能让他忧心禁禅的是谁?
“我答应了燕淮,一个月内取那个人的姓命,为此我准备了两年,所有棋子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一个,只差一个实力强大的,能跟那个人对抗的存在,我甚至都做好了为那个棋子卖命的准备……”墨子衿幽幽说着,语气有些失望和挫败。
“被拒绝了?”唐奈何有些意外,毕竟少有人能拒绝墨子衿抛出橄榄枝的诱惑,他有神才之名,满腹谋略,能定国安邦,也能倾覆山河,更惶论得到天下,谁能拒绝这样一个能颠覆天下的神才?!
“嗯……”墨子衿低头倒酒,“她是为数不多能拒绝我的人。”
“别告诉我,你因为这个睡不着,大半夜跑来吹冷风。”唐奈何有些无奈。
“我是那种被人拒绝了就受不了的人么?太小看我了!”墨子衿笑笑,喝了一口酒。
唐奈何不再说话,墨子衿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那么默默无言的相互灌酒,比着劲看谁先喝醉。
喝到最后,墨子衿有些醉意,脸庞微微发红,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脸上,衬得那张脸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奈何……我想站在巅峰,让世人看得见我。”
“你已经做到了。”唐奈何提前吃了醒酒药,所以他没醉,他是故意的,练武之人要的就是一个心静如水,心里埋藏的秘密太多,会导致这个人心境不明,容易入魔。
所以他想知道墨子衿隐藏在心里面的秘密。
这个人承担了太多,他不能逼问,只好灌醉他。
“我不想,被人遗忘……最后没有人记得我。”声音带了几分黯然和悲伤。
“……没有人遗忘你,如果没人记得你,至少还有我和燕淮记得你。”唐奈何心中苦涩,果然,他从来没走出自己的心魔。
“如果不努力,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会被关进那里面的……”墨子衿恍惚的低声呢喃。
“没有人可以关着你,没有人,就算有,燕淮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墨子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望着天空。
唐奈何以为他睡着了,不禁转头去看他,瞬间愣住。
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墨子衿的眼角滑落,他表情平静,没有难过,也没有悲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
唐奈何是近乎粗鲁的为他抹去眼泪,他没办法忍受,这样的墨子衿。
他应该是强大的,冷漠的,理智的,披着君子的面具,在人世间谈笑风生,玩弄他得心应手的阴谋阳谋。
而不是喝醉了,一个人沉沦在那段悲惨的记忆里无声的哭泣。
那是他的过去,他和司徒燕淮都无法参与的过去。
喝醉了的墨子衿很乖,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唐奈何粗鲁的擦去眼泪,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你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乖一点吧?还说燕淮让人不省心,你自己最让人不省心。”
“至少燕淮只会闯祸……你却总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唐奈何不满意的碎碎念,将人连拖带拉的送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墨子衿头疼欲裂。
昨天晚上好像……喝了点酒,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他有些放心不下,暗暗襒了唐奈何几眼,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放下心了。
看来没说什么……
唐奈何背地里嘴角勾起一抹笑,真以为只有你和燕淮会演戏么?
他打包好包袱,甩在肩上,心里暗道,看来得跟燕淮说说了,子衿心病过重,要治疗!
可怜墨子衿还一无所知,以至于在以后的某一段时间,被强迫接受“治疗。”这是后话,暂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