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老爸。”顾原问道。
“告诉他什么？”
“是你老爸教你用的枪啊。”顾原说得理所应当，“看你这样子倒不像是我老爸的粉丝，你很怕他。”
“我怕的不是他。”
“那你怕什么？”
车外偶尔传来汽笛声，傍晚的霓虹灯透过车窗射进女生的眼中，“我怕那看不见的东西。”
看不见的东西，对于顾原来说只有真相与凶手。“你很害怕凶手吗？”
小罗敏锐地探听到了这句话，他朝中间的后视镜张望了一眼短发女生，坐在后座上的她看上去神情自若。
明山大学尸骨案小罗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也了解一些，他很容易的便想到了那件案子。
“除了凶手还有很多，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东西太多了。”
“未知的东西？那是什么？”顾原喃喃问道。
短发女生沉默不语。
车轮带起了沥青公路上的雨水，发出沉闷的声响。时间归零，红灯转变成绿灯，警车继续直行。
“叔叔，在前边的站台停下吧。”短发女生开口道。
警车停稳，车门很快被打开，只是晃过去一眼，身旁柔软座椅上的影子便已不见，顾原急忙将还挂着雨珠儿的车窗玻璃摇下，冲着远处那抹即将消失的影子喊道：“告诉我怎么可以联系到你！”
“阿辛甜点屋可以找到我！”女生回头粲然一笑。
病床上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一颗沾满血迹的子弹被一只带着塑胶手套的手用手术钳取出。
顾警官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脸痛苦的光头男人，将目光重新移到了他的腿部，腿部中弹区域血肉模糊。子弹陷进了他的小腿中，力度刚好不深不浅，又避开了经脉，让敌人既不能行动又不影响治愈。
这枪法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谁把你打伤的？”顾警官问道。
“跟你儿子在一起的那个臭丫头。”光头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心中虽早已有了答案，再次确认之后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顾警官对身旁的警察交代了一句：“看紧他，等会儿伤口包扎好了把他带回警局。”便撩开白色的门帘朝另一个病房走去。
他推开301病房的房门，进门问候道：“怎么样了，手上的伤没问题吧。”
“没问题，完全没有必要呆在病房里。”郑警察回答道。
他半躺在病床上，靠在白色枕头上，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棉被，右胳膊被白色的纱布缠着，用纱布挂在脖子上。
顾警官随手从病床旁的矮桌边拖来来一张凳子，坐在病床旁，说道：“你的胳膊是枪伤，多观察一下总是好的。”转而又道：“那个女孩儿的枪是你给的吗？”
“额，她从我的手上抢走的，不过，我觉得那女孩儿很像一个人。”
“呃？”顾警官双目顿时一亮，“像谁？”
他很想从郑警察的口中听到同一个答案，然而郑警官却问道：“之前的监控录像你还记得吗？”
这个问题将他拉回到了实验楼尸骨案，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她像故人的女儿上面，却几乎遗忘了这个女孩与之前的案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郑警察接着道：“她与监控录像上的女孩非常相似，说不定她就是我们破解这宗悬案的关键。”
“嗯……”顾警官若有所思沉吟道，“你知道那光头小腿上的伤是她弄的吗？”
“哦？她居然真会用枪。”郑警察感到诧异，却见顾警官沉默了下来，“怎么了？”
顾警官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个女孩儿的枪法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白镇期。”
“额，原来是白警官，他的枪法在当年可是赫赫有名，你的枪法好像就是他教的。那时候的你十几岁，枪拿在手里不停的发抖，嘴里还嚷嚷着非要做警察，哈哈。”郑警察笑得合不拢嘴。“你别说，顾原那孩子就像你，倔。”
听到往事，眼前四十多岁的顾警官脸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容，眼角露出一丝皱纹，这些细纹记录着三十年的光景，将昔日少年磨练成如今的警官，他嘴角的笑意却仿佛将他再次带回到了三十年前。
“现在都老了，不比当年了。”
“呵呵，你这是老当益壮。”
“你还记得白警官有一个女儿吗？”
“这我到听说过，不过后来他们一家搬离了这个城市，我也无缘见她一面。”郑警官回忆道，“怎么会突然提到她？”
“我猜测，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回到这个城市了。”
艳阳高照，夏蝉长鸣，然而空中始终有一团乌云久久未散去。
白底红环的靶子上清楚可见许多空洞洞的小孔，最好的小孔在九环内，而绝大多数都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九环以外，甚至有一个小孔被烦躁地打在了一环上，靠近靶纸的边缘。
刚进院子的一个短发女生静静看着这千疮百孔的靶纸，不动声色地朝四周张望。院子里的一张石凳后蹲着一个男孩，他乌黑的影子映射在干燥的地面上，男孩年纪不大，大概在十五岁左右。
他所蹲的地面上扔着一把黑亮的手枪，在日光下有些刺眼。细碎的脚步声突然传来，有些烦闷的他抬起了头。
“你就是我父亲的学生吗？”短发女生先开口道。
男孩稍有些诧异：“你是白警官的女儿吗？”
“没错。”短发女生走到石凳边坐下，“用枪瞄准靶子的时候切忌心烦气躁，也不要急于求成，能打到九环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只有一次。”男孩儿失落说道。
“即使只有一次，也要看见这一次的成功。”
男孩抬头，女生微笑道：“所以，才会有惊喜不是吗，这一次的成功就是你的惊喜，你应该高兴。”
许久之后，男孩的心中突然释怀，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你说得没错。”
“姐姐叫什么名字？”男孩问道。
“我叫白夕。”
“你是白警官的女儿，肯定很厉害吧。”男孩儿的眼中闪现着光芒，“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像白警官那样厉害，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警官。”
白夕轻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你这么努力，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名警官。”
“我也这样觉得！我将来肯定会成功的！”男孩斗志满满说道。
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时光荏苒，转眼已三十年。
顾警官在透明的烟灰缸中熄灭了烟头，他望向窗外，刺目的灯光如同镶嵌在城市中的宝石，熠熠夺目，倘若在三十年前，这又将是怎样的情景，星星点点的火光该是如同那漫天繁星吧，虽不如如今这般璀璨，却美得让人心中泛起淡淡的温暖，时间这东西，一直以某种无形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人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