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门边，很无奈地朝许诺耸耸肩：“对不起，打扰了你们。”
“磨蹭什么，快点走！告诉你，也不用等消息了，你不合格，再下次也不用来了。”许贤看她居然还慢吞吞地跟许诺说话，不耐烦地催促，“什么破家教，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吹雪听到，知道她纯属迁怒，虽然一阵怨气涌到心口，终究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就要继续走自己的路。
许诺见许贤出言不驯，马上就挡到吹雪前面……
“许贤，你这是什么话！别人我不敢说，她可是我所知道的学生家教中，脑筋最好的一个了！你这样程度的脑筋，怕是等级相去太远，连理解人家说话都困难吧？”
许贤气得眼珠子都鼓了出来：“好你个孤儿院捡回来的，你现在吃我许家的饭，用我许家的东西，却敢用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穷鬼做话柄，跟我挑拨是非了？”
“哼，我不管这许家是你的还是谁的，总之我呆在这个地方是名正言顺，对得起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请你这个姐姐进我的房间乱动我的东西，也从来没有预料到这个姐姐竟一点规矩都没有，随便出言侮辱爸爸好心给找来的家教！我倒要看看到爸爸前面说理的时候，是你比较有理，还是我比较有理？”
“你……！你……我现在就去告诉妈妈，你看你今晚还有晚饭吃吗？！”许贤脸都白了，一转身就往楼下走去，一边叫着，“妈妈，妈妈，那个孤儿院捡回来的又欺负我！”
“小姐……！请您不要……小姐！”那个管家忙跟了过去。
许诺呼出一口气，这才转过来对吹雪说：“你还好吧？真是不好意思，这幅德行被你看到了。”
吹雪有他帮忙说了几句公道话，气早就顺了。此刻看他气得满头大汗，就掏出来一包纸巾说：“看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许诺随手接过就放进兜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没时间了，你还是快跟我离开这里吧！”说完就拉着她往另外一边的楼梯急急地走过去。
“咦……？”她莫名其妙，跟着他在走廊里跑起步来，“为什么？”
“她最喜欢去跟那个老女人告状，一会儿该两个人一块儿上来修理我了，那我可招架不住，还是走为上策！”许诺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她不敢提自己的工钱还没领，跟着他跑到走廊的另一头。
刚下了楼梯，就听到楼上许贤大声地叫起来……
“孤儿院捡来的家伙，你滚哪里去了？你给我出来！妈妈跟我来了，你来跟我再把道理讲一次！”
许诺头都不回，一直拉着她推开了那边的一扇旁门，两个人就跑进寒冷的风里，再从宅子的后门跑了出去。一直到宅子旁边的巴士车站，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大口喘气。
“……对不起，我来之前应该确认一下，不该这么冒失跑到你家来……”因为是跑步出身，吹雪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忙跟一旁还在不断喘气的许诺道歉。
许诺仍旧上气不接下气：“没什么……是……是那家女人有问题……你真是……倒霉……我该道歉……才对……”他实在觉得难受，又靠着车站的柱子拍自己的胸口。
幸好，家里那边没有人追出来。
这一家在山上很好的一个地点，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很远那边的海边，早上一定有很美的朝阳。而这家人肯定都是车子出入，公共巴士却在这里特意留了一个站，显然是为了方便各种佣人级别的人来往，可见这户人家在地方有相当的影响。
吹雪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灯光……
“你家原来这么有钱……没听你提过具体的情况，真没想到。”
“哪里！这堆成天闹事的女人才是这个家的真实内涵。要不是爸爸实在是控制她们所有人经济来源和未来的关键，她们就会连他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可恶，因为小强他很想要个模型做生日礼物，我就特意去买来砌了好久，就快完成的当儿，竟被那个女人弄坏了！”
“小强？是孤儿院的孩子吗？”吹雪想起他刚才与许贤争执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你给他做生日礼物？还来得及做下一个吗？”
“似乎是来不及了，就是这个周末……真麻烦，这下又要被这小子念我是个不守承诺的诺哥哥了。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毕竟是十岁的生日了。”
吹雪意外地“喔”了一声：“真的？我也是这周过生日。”
许诺一怔：“咦？也是周日吗？”
“不，是周五。”
“真的真的？”他兴奋地握住她的手，“那我们在孤儿院搞个盛大的生日派对吧？你跟小强一起过……呃，虽然晚一两天？”
她摇头：“不用了，我会跟妈妈一起庆祝。而且小孩子的心理肯定是不愿意跟人分享着开生日派对，你还是好好考虑怎么给他补一份生日礼物吧。”
“唉呀呀，说起来，我也还要想想怎么给你准备礼物呢……你喜欢什么呢，吹雪？”
“费那个钱做什么，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就很高兴了。”
“唉呀……你真是比小强好说话多了，他一个劲儿地吵着要东西呢，”许诺挠着头，“我头疼好久了，这可是很费钱的礼物啊，拿来买别的什么不好。可他竟然只要那个。”
“钱不是坏东西……有时候，没有钱真是一场噩梦。”吹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慢慢亮起来的路面……巴士转过山下的一个弯角，缓缓往这边开过来了。
“是啊，对于孤儿院来说，多一分钱都是好的，但是我住的这个家即使能如此挥霍金钱，都觉得用在这种人身上简直是浪费。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把这座宅子买了，给孤儿院的大家盖个好一点的房子，配上暖和的被子和衣服。”许诺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只顾自己感叹。
吹雪笑笑：“会有的。有你这么为他们着想又努力，这一天不会很远的。”
“呵呵，我也如此希望着，”他转而朝她笑着说，“对了，反正我暂时也不能回去了，今天送你回家吧。”
“你就这样不回去真的可以吗？你不怕她们跟你爸恶人先告状？”
“你说我爸？那只老狐狸虽然没人性，但是脑子是很清楚的，这堆女人的惯用伎俩对他没什么用。他现在不说出来我是亲生的，其实就是因为可以少很多是是非非。你放心吧，他会知道谁对谁错的。”
“真的哦，那我就不客气了……最好能再送我一罐热热的可可，”吹雪故意撅着嘴巴，“当作刚才莫名其妙拉着我跑这么远的赔礼。”
“没问题！下车的时候我给你买。”
巴士这个时候停在跟前，车门自动打开。许诺不客气地推了吹雪一把，两个人就笑着闹着上了车。
入冬了，夜晚的天空显得特别萧瑟，冷风卷过每一个路人的身边，设法钻进每个人的衣领，袖口等每一个可能的空隙，剥夺人身上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热气。路上行人很少，大家都赶着回到家躲到暖暖的被窝里，亦或开着暖炉吃火锅看电视。
奕飞穿着黑绒长大衣，静静地靠在楼的阴影里，看着眼前一栋大楼的入口处。那栋楼被夹在两栋更高的楼之间，显得有点不是很自在。他的身体因为很久没有挪动而有一点麻木感，但是他并不在意。眼前的大楼此时完全没有出进的人，楼上的许多窗户却已经亮起灯光，灯下的人家恐怕都已经在享着天伦之乐了。
他从天黑之前就在这里等着了。最初在楼下的大厅徘徊，发现来往的人都盯着自己看，就转移到这边来，后来看着花缘巧慢慢地走进楼门，却一直都没有看到吹雪出现。
她是从学校回来就直接回家了，所以一直都没有见到她回来么？他有一点怀疑自己其实是来晚了，可是某种意念却支撑着他继续等下去……他觉得吹雪应该还没回来。
又一阵冷风吹过，他将风衣的领口拉拉紧，神色凝重，呼一口气。
那天在路上碰到花缘巧的事情，实在令他很在意。即使吹雪不想要见到他，他也觉得有必要跟她交待一下，才能放下心来。以那位女士这样逞强的性格，她似乎身体不好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吹雪到现在还不知道……
一阵笑声夹在风里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女孩的声音对他来说很熟悉很熟悉……他忙自角落里探出半边脑袋，看着大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互相跑着，显然是一边追打着玩儿，自远而近地来了。
“讨厌，你不要这样啦，我真的会生气的！”那个女孩子的笑声如银铃响过，特别悦耳地敲动他的神经。她一头漂亮的黑发绑做马尾一蹦一蹦地跟在脑后，分外可爱。
奕飞的眼睛睁大了。
……是吹雪没错！而且在她后面的那个男生……
一种热辣辣的感觉自下而上涌到喉咙……他的手忍不住伸至胸前用力地按住……那个男生，正是亦真数次提及，他也亲眼见过与吹雪走在一起的许诺！
许诺追在吹雪后面，一边叫着：“你不要跑，我一定要逮到你！”
“呀……！”吹雪看他靠过来，忙加快了速度，“不要靠过来！”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一旁角落里呆着的奕飞，一直奔到楼门前，才气喘吁吁地停住。
“好啦，到此为止！”吹雪叉着腰，对许诺伸直手指，“不要再闹了，本姑娘真的不行了！”
许诺仍笑着：“那你要答应我才好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这个免谈！别的还可以考虑……”她的脸做出为难状，头摇得似拨浪鼓。
“你啊……好吧，我再回去想想看有什么别的办法，”许诺看她真的不愿意，只好作罢，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去吧。”
她笑笑：“那你自己回去路上也小心点。回去对着那窝子女人，可要当心点。”
“知道啦。”
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会儿，然后同时笑起来，甩甩手各自转身。吹雪走进楼门，而许诺则转身往大路那边走过去。
奕飞条件反射地躲到他藏身的那个角落的更深处……静静地看着许诺哼着小调从身边走过。他有一点艰难地按奈住自己胸口喷涌出来的那种剧烈而炽热的情绪，直直地盯着许诺，直到他拐过一个弯消失。
再转头去看吹雪的时候，她已不见了。奕飞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楼门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活动了一下关节，自那个角落走出来，最后看了一眼吹雪住的那栋大楼，转身走向大路的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