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看着晕在眼前如竹,梅香颤声道:“父亲,杀了她,她也知道了……”上前就要再补上致命的一剑。倒在地上的少女,此刻虽然面无血色,但掩盖不住的出色姿容,清丽脸庞,豆蔻之年的身条初显玲珑,犹如待放地小荷,楚楚动人,比起自家娇憨的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头一转,急忙上前将她拦了下来道:“不能杀她!”
梅香见父亲犹豫,一脸怒气道:“父亲舍不得让我杀她,难道是看上这小贱人了?还骗女儿说没有在家里藏人!?既然这样,我就先毁了她的容貌再慢慢折磨她!”
梅岭闻言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怒意,回首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的梅香措手不及,嘴角噙血。他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这些年我对你百般回护,想你娘走的早,平日里更是千依百顺,没曾想将你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竟然做出这样的蠢事,我真是后悔将你骄纵至此,以后你让我怎么有脸见你娘亲!”
“爹爹你打我,我不依……”梅香被自己父亲打的晕头转向,回味过来立时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委屈不已:“爹爹你不疼爱女儿了!还是为了这个小贱人,我不依不依!!!你以前从未打过我,呜呜……”
梅岭无可奈何却还是硬下心肠将她推开道:“香儿,别闹了,现在木已成舟,也唯有出此下策,以后她就是你——梅香,你改名做梅英。”他指了指眼前的少女。
梅香一瞬间愣住了:“爹爹,你到底什么意思?”
“香儿,你竟然瞒着我买通杀手刺杀自己未来夫婿,如此胆大妄为,临风山庄日后若是查到你,知道你害他们少主,你还有命活吗?那批杀手现在身在何处,必须解决掉!”
“我……”
“此时,你还犹豫,还有你喜欢的那男子,也需尽快找到他,让他到帮中提亲。”
“爹爹,那临风山庄呢?”梅香闻言,无视柴房之中的几具尚有余温的尸身,想到他同意自己的亲事,心中欢喜不已,望着父亲,一脸的孺慕之情,却语含埋怨:“若是爹爹早想出来这样的办法,我就不用……”
梅岭只觉得头痛,他甩开袖子转身离去:“别的事情不论,你买通的那些杀手尽快解决掉,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梅香追在其身后喜道:“听说他们卓如风是个木头一样的人,想来也是无趣至极,对了,爹爹你就这么笃定临风山庄的人一定会来?”
“他们见你之时,那年你才六岁,还好后来再没见过你,也正是因此,这李代桃僵才有可能会成功。”
“爹爹难道就能肯定,临风山庄半年后一定会上门迎娶?”
“他们不来最好,正好斩草除根。”梅岭回头望了眼那破败无比地柴房,面露狠戾之色:“若是来,就让她代你受过,你最近给我安心呆在你师父那里,不准下山,临风山庄的事情办妥之后,你尽快成亲。”
“爹爹!我不想……”
“现在就收拾包袱走,此事一日不了结,你一日不准回来,听到了没!”
“哼,走就走!师父才不会像你这样凶我!”
“如果这次你还任性,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梅岭见她还是一味的撒野,以前觉得她性情爽朗,现在心中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反而将她教坏了。他冷眼看着她警告道:“此事关系重大,香儿,你若是这次再不听爹的话,那你就不要再做我的女儿了!”
“爹,我……我听话就是了。”梅香扁着嘴,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爹爹,你不要不管女儿。”
梅岭转身在前信步而行,心中道我怎么会不管你,英儿,这是你唯一给我留下的血脉啊。
……
如竹再醒来之时,浑身又是疼的被冷汗浸透,她歪头看着自己身处一女子的闺房之中,装饰古朴华贵,自己则躺在牙床之上,心中生疑这是哪里,于是开口问道:“有人吗?”
就有两个面生的丫鬟疾步到她床榻前,手中还拿着绢巾,上前给她擦了擦汗:“来了,来了,小姐,您已经昏迷了四天了,终于醒过来了……”
另一个丫鬟端着刚熬好的药汁到她跟前:“小姐,郎中说您被歹人所伤,很多事都记不大清楚了,您先喝药,一会儿我和小茹给您再帮您敷伤口。”
如竹躺着由着两人伺候着喝药,心中猜想难道自己被救了,这幸福来的有点突然,她疑惑道:“我没有忘记事情呀,珠珠呢?我二哥呢?”
那俩丫鬟闻言疑惑地对望一眼,又恍然道:“看来郎中说的不错,说您有可能会说一些奇怪的事情,那都是您臆想的人呢!”
如竹这才警觉起来问道:“这是哪里?”
两人不由地释怀地一笑,“小姐,您自然是在漕帮啊,您是帮中唯一的大小姐啊。”
“……你说我是谁?”如竹闻言睁大双眼,不敢相信。
“您是帮主的女儿梅香啊!”说完那小茹还喜滋滋地说:“梦儿你快去给老爷报信,就说大小姐醒了!”
那梦儿急忙点头:“等小姐喝完药,换过新药我再过去。”
如竹反应过来,一口药汁呛住,咳个不停,任两人换了身上的药,两人一边换一边艳羡不已,说:“小姐,老爷可真疼你呢,给您益气补血的药都是千金难求的。”
如竹冷冷地看着她们两人,小茹和梦儿见她这般模样,吓得一个激灵,想起买他们进来的人交代说小姐的脾气不好,急忙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认错道:“小姐,奴婢失言了,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如竹想起前几天的时候,听人说梅香将自己的丫鬟打杀的事情,知道她们一定是新进的丫鬟,并不知道缘由,颜色就和缓了些:“快都起来吧,我不怪你们。”
那两人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奴婢谢小姐。”
如竹闻言别过头,只淡淡地问:“我这身伤,是怎么来的?郎中又是怎么说的?”
“小姐,听说是您被老爷的仇人抓去了,给您灌了药,还用了鞭刑,那些人可真是残忍,怎么舍得对您这样的女子下这样的毒手呢?还杀了帮中的四个人,实在是太狠毒了!”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提起了,那身上的伤呢?几时能好?”她想到这话若是让梅岭听到了,也许会给她们招来无妄之灾,于是出言打断。
“是,我和小茹也是才到您跟前伺候几天,第一次见您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呢,当时您浑身是血,脸色惨白,气息微弱,郎中看了直摇头,幸好老爷拿了千年的血参才捡回来一条命。郎中后来说您失血过多,又寒气入体,这一身伤得慢慢养,没个两三个月是恢复不来的。”
梦儿一提起血,如竹想起来那天在柴房的情景,那血腥之气仿若鼻端,脑海里轰鸣一片,又要干呕起来,小茹见状赶紧去给她顺气,说道:“小姐,您怎么了……快快,梦儿拿水来。”
如竹躺在床上喝了一点水,又干呕出来,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放空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这才大喘气躺在床上。
梦儿见她慢慢平复过来,给她擦擦嘴角柔声道:“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听说,您的未来夫婿家知道您遭逢此难,也送了很多名贵的补品过来,看来对您很是上心呢。”
“……”如竹刚静下来的心又翻涌起来:“你说什么?”
小茹以为她是激动,接着补充,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是呢,小姐您没听错,待您病养好了,就能安心待嫁了,而且,还将婚期提前了两个月呢!”
“……”
如竹听到这个消息,喉头一甜,只觉得怒火攻心,再也支持不住,又晕了过去。
小茹和梦儿手忙脚乱,赶紧找郎中来看,郎中直说无事儿,只是气虚体弱所致,听了两人所言,又说她怀有心结,郁郁不欢,得慢慢温养才是,又开了几副纾解理气的药方。
次日,如竹再次醒来之际,两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便将梅岭请来,梅岭立在床榻之前,一脸慈父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个老持的中年人,也是一脸肃然。
如竹看不得梅岭这副虚伪的嘴脸,只冷冷地看着他,就别过脸去,眼泪却无声地流了出来。
梅岭一看,心中暗喜,脸上却挂着忧虑与心疼的神色,上前就拉了她的手道:“香儿,是爹爹的疏忽,让你受委屈了,爹爹已经为你报仇了!”
如竹闻言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冷笑道:“怎么报?”
“爹已经将掳虐你之人,满门五十九口人屠尽。”梅岭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睛盯着她,似是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一样。
如竹听完,顿了半天,嘴一张一合,心中默默消化着他的话,已无暇震惊,只能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禽兽的样子,她知道梅岭这是在警告自己,他手上已经有这么多人命了,不在乎她这一条。
可忍不住眼泪又悄悄的流了出来,梅岭见她一言不发,心中满意,用粗粝的手指抹去她的眼泪说道:“以后,爹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那只手,血债无数,一颗慈父之心下是一个魔鬼的灵魂,难道只他的女儿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了吗?
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天真的可以,心中的感受难以用语言去描摹,以前她见过最为凄惨的江岚,以为自己明白他犯案累累之后爆发的心情,那十几年的恨意叠加,再加上至亲之人的抛弃,将他的疯狂推至最高点。
可事实是,这些人天生就是侩子手,不管他们生前受过多少罪,他们都没有理由去拿别人无辜的性命来还债,只一个少女的任性之举,就为了要退婚,就要杀了未婚夫,他的父亲为了掩盖此事,前前后后送命之人就过半百,这世上还有更可笑更为荒谬的事情吗?
如竹冷笑不已,她摇摇头避开他的手,别过脸轻道:“我累了。”
梅岭微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软语道:“也好,那香儿你先歇息吧,好好养伤,爹不打扰你了。”回头又仔细地交代梦儿与小茹:“好生照料小姐,她最钟爱自己的一身武功,现在也没有了,你们别让再她寻了短见。”
许如竹闭着眼睛,嘴角勾着,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此刻心中却恨意滔天,不,梅岭,你错了,我不会的,我绝不会寻短见的,我要好好的活着,因为——我还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