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熟悉的道观,老头子拿过桌上的茶壶开始倒茶,神色之间皆是淡然。而我则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正在扫地的九师兄连忙把我扶到椅子上,问我是怎么回事。还未等我答话,老头子就冷哼着开了口。
“咋个回事嘛,这个瓜娃子,大晚上的鬼敲门。他都不看哈,就跟到起去了。要不是我尿急,爬起来看哈,啊这个瓜娃子死都不晓得咋死的。”我低下头,不敢去看老头子,只听到九师兄和他在说话。
“师傅,小师弟还小,人鬼不辨也是正常的。”这是九师兄的声音。
“啥子还小哦,十八岁的人了。一天学也不好好学,这回高考考了好多分?”我抬起头,看见老头子啐了一口茶,随即就紧盯着我。
“不知道,前两天刚考的,成绩还没通知。”我没有抬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地下。
“哎哟。”老头子不知道何时走到我背后,弹了一下我的头。
“老头子你干嘛?”我揉揉后脑勺,有些哀怨。
“唉,随安啊。你也恁么大了,有些东西该交给你了。”老头子并未继续说下去,他盯着我,眼底有着一抹苦涩。
“什么东西?”看着他的表情,我有些疑惑。我在这武陵山上待了十八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他。
“你等我哈。”老头子背着手,向着内堂走去。我回头望了眼九师兄,他对着我点了点头。
“九师兄,你知不知道老头子要拿什么给我?”我随手抓起桌上的饼,塞进了嘴里。
“小师弟,说了多少次了,咱崂山尊师重教,要叫师傅。不过师傅要给你的东西这我就不知道了,咱师傅神神秘秘的。指不定是啥宝物。”九师兄憨笑了两声。我自动忽略了他前面那句话,开始期待老头子会给我什么。
不多时,老头子从内堂出来。他似乎是换了身衣服。别说,那青色长袍穿在他身上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师傅,你是不是要给我啥宝物。”我嘿嘿笑了两声。不过这声音在我自己听来,却是有些狗腿子的意味。
“宝物宝物!宝你个脑壳。崂山派都要穷得揭不开盖盖了,还有毛线的宝物。”老头子将他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到了桌上,转身便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这个东西是我们崂山派吃饭的家伙,祖祖辈辈都靠它,你娃……”
“那么牛逼?还骗我不是宝物。老头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我有些手痒,便趁他说得天花乱坠时,将那盒子打开了。
“我靠,夜明珠?”盒子里的东西让我直了眼睛。那是一颗奶白色的珠子,约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拳头那么大,质地通透,纵使我不是鉴宝专家,但也知道这不是便宜货。
“嘿嘿,师傅,这东西你要送给我啊?”发财了发财了,改天把这东西拿去古玩街鉴定,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子说的是珠珠下头这本书!还有,这个东西不叫夜明珠。”老头子上前夺过我手里的夜明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难不成是比这夜明珠更好的东西?”我不以为然,心里却狠狠鄙视了老头子一把,藏着那么好的宝贝,居然现在才拿出来。再说了,管他是不是夜明珠,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
“咦?这是什么东西?”老头子放下手里的夜明珠,从盒子底部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卷竹简。我看着那卷竹简,这东西应该有些年份了,竹简上还有虫蛀的痕迹。
“老九,你先出去。我有话跟随安说。”
“是,师傅。”九师兄应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黄巢札记》,这是什么书?”竹简摊开,上面是以楷书撰写的四个繁体字。若不是高中那会儿对古代史感兴趣,这几个字我绝对认不出来。
“你知道黄巢吗?”老头子叹了口气,不过让我疑惑的是,他居然抛弃了川谱,说起了那一口川味儿的普通话。
“这个我知道,唐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历史书上有。好像,还是一个盗墓贼吧。”我不以为然,难道这《黄巢札记》是黄巢的自传?
“什么盗墓贼!那叫倒斗。还有,你小子,黄巢可是咱崂山派的祖宗。不许对他不敬。”师傅瞪着眼,不过他的话却让我一惊,崂山派的祖先居然是黄巢?
“唐朝末年,黄巢落败,自此崂山派便后继无人。直到慈禧陵被孙殿英炸开,《黄巢札记》才会流落到武陵山。”老头子将竹简放到我手里,一脸的语重心长。
“这么说……从民国开始。崂山派……就一直是盗墓门派?”我不敢相信。因为老子头这话,不光是说明了这崂山派是盗墓门派。更甚于那十个师兄,和老头子,都是盗墓贼?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这些都是事实。你如今也已经成年了,湘西沈家的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老头子寻了张椅子坐下,对着我招了招手,意思是让我到他跟前去。不过我却被他的话震住了,并没有挪动脚,而是呆呆的立在原地。
湘西沈家,这是我的家族。不过我从出世当日便被家人送到了武陵山崂山派,只在八岁那年回去过一次。因此,我对沈家,并没有太大的印象。不过,听老头子这话,我的家族似乎有些特殊。
“行内的门派之分,你知道吗?”老头子垂下头,把夜明珠拿在手里把玩。而我听到他的话,却并未作答。虽然他并没有说明是什么行内的门派之分,但是我心里却有了念头。
“倒斗分六脉。摸金校尉、发丘将军、卸岭力士、搬山道人、崂山派以及茅山派。其中摸金校尉擅长寻龙点穴、发丘将军擅长分金定穴、搬山道人一脉相传‘搬山分甲术’卸岭力士与其说是盗墓者,不如说是介于绿林和盗墓之间。”话音落下,老头子便闭上了眼。
“那还有茅山跟崂山呢?还有,你说的盗墓六大门派只是有关于崂山派,为什么会跟沈家扯上关系。”
“茅山擅长御鬼之术,而崂山,则是擅长诅咒解咒。至于你说的沈家……正是摸金校尉的分支。”老头子的声音沙哑了许多,不过他的话却让我难以接受。
沈家……我的家族……为什么会是摸金校尉的分支?这个问题一直围绕着我,脑袋也有些发晕。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土夫子中,颇具盛名的,当属这四人。云南于家的二爷于肃、北方林家的三姑娘林彤、湘西沈家的大爷沈智以及那无人知其来历的活阎王。”老头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复以往的中气十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一抹无法掩饰的凄凉。
老头子的话音刚落,我便趔趄了一下。明明是那么轻飘飘的几句话,我却觉得似乎是有个晴天霹雳打在我身上。因为他说的沈家大爷沈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爸爸。而那个林家三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妈妈的妹妹,似乎就叫这个名字。而至于她俩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却不能肯定。因为跟家人聚少离多,我从来没有听妈妈讲过她自己的事。甚至于我连妈妈是哪里人都不知道。而我之所以会知道我的小姨叫林彤,还是因为八岁那年回沈家,家里人偶然提起,我才知道我妈妈还有这样一个妹妹。
“随安啊。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沈家一脉的复兴,还需要你去背负啊。”老头子的声音里带了微微的哽咽,听着他的话,我心下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父亲在你出世当日消失,至今已十八年。而十年前,行内传言,曾在诸葛墓见过你父亲。因此,你妈妈为了找到你父亲,便开始着手破解诸葛墓的谜句。黄天不负有心人,你妈妈用了五年的时间,终于破解出了两句诸葛谜句。奈何她等不及了,广散英雄帖,邀人去了诸葛墓。”老头子说到这儿便停住了。他抬起头,混浊的眼中有些许水光。
“然后呢?”我下意识地问道,心却渐渐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