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太阳没有从西方升起，你笑什么？”
“你这孩子！我笑是因为阿琪考虑得周到，心里欣慰。你啊，多向阿琪学习学习。年龄比人家大两岁，可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如此下去，会有女人愿意嫁你？哎！”说完一声叹息，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对儿子没有达到自己期望的惆怅。
小明听到父亲批评自己，脸上滚烫滚烫的，羞愧地垂下头，眼睛搜寻着地面，似乎在找有没有蚁洞，恨不得一头栽进泥土里面去。
小琪看着小明的窘态，赶紧转移话题：“通叔，敌人说不定就在眼前，咱们还是好好地从长计议一番。”
通叔道：“你如此细心，很好！不过，这次送马的并不是那四人。”
通叔这么说，一定有原因，两人都在倾耳聆听。
“就他们那点实力，四个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以卵击石，飞蛾扑火，你们见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么？”
听着通叔自信的语气，两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如果不是，那这三匹马怎么解释？”小琪问道。
小明聚精会神地盯着父亲，生怕漏掉一个字。
“如来客栈大不大？”通叔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大！中州城最大的客栈。”
“偌大一个客栈，没有掌柜的，可能么？”
“怎么可能？”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掌柜？”
两人都陷入了回忆。
“没有！”两人边摇头，边说道。从进店，到有人闹事，到离开，他们都没有见过掌柜一面。
“那掌柜的哪里去了呢？”
他们默不作声。这个问题他们怎么回答？除了掌柜本人，还有谁能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来？
通叔笑道：“他在哪里我们不管。有人闹事，他贵为一店之主，不出面调停也合情合理。不过，有人在他的地盘向温家人撒野，他不管就不行！”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在他脸上的，已经不是他个人的情感了，那是身为一个温家人的自豪和骄傲。
小琪盯着他的脸，眼珠子一动不动。她看在眼里的不是一种自豪，她看到的是狗仗人势的蛮横，自大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她感到五脏六腑在翻腾。自身没有本事而靠背后有人而趾高气扬，耀威扬武的人她听过很多，见过的也不少。她也见过，她当然见过，还被深深的伤害过。
突然，胃部在翻腾，在痉挛。她吐了。
“你怎么了？”小明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关切问道。而通叔对眼前一幕却浑然不察，仍旧沉浸在温家人的荣光这中。
过了好半晌，小琪恢复了过来，道：“那这三匹马和那掌柜有什么关系呢？”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过……她看了看还在思索着其中关系的小明。借小明之口说出来比自己说出来好，她想。
“我们温家人在如来客栈被骚扰，而那掌柜没有出面调停。莫非那掌柜的担心日后见到老爷难说话，所以赠我们三匹骏马？”小明两掌一拍，恍然大悟道。
“没错！你这孩子反应还挺快的。”通叔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称赞道。
小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掌柜的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三匹骏马呢？他完全可以送一些其他东西，比如灵药，宝物等。”
“如来客栈能做到中州第一，做掌柜的没点本事怎么行？”
两人默不作声，像两个围着说书人的观众，静静地等待着剧情的发展。
“千面观音！”通叔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看到的是回忆。“当年，玄功界有着十大高手，千面观音排在第七。一身修为登峰造极，人人惧怕。不过，不知为何，他突然远离了江湖的腥风血雨，在中州城开了家如来客栈。不过，我倒是纳闷他一个江湖浪子怎么能把一家小小客栈从无做到中州第一。不说这个。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叫做千面观音吗？”
千面观音？听着通叔的话，小琪想到的是川剧变脸，一张又一张的脸谱在她脑海里闪烁不停。
“难不成他有着一千张脸？”小明说这话时自己都不相信。
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做千面观音。
“你这孩子，脑子只有一根筋，直通脚底！赞不得，赞不得!”看着儿子，通叔心里那个恨铁不成钢啊！不过，他也只是如此说上一句而已。他内心知道，对于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的儿子，自己因为忙于温家的事务，亏欠儿子太多了。说不定儿子之所以会是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自己造成的，有时看着儿子略微憨厚的脸，心中自责。。
小明摸摸头。对于父亲偶尔流露出来的“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和语气，他已经习惯了。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理应惭愧和羞耻。耿直有错吗？我又不傻，我又不疯，我又不癫，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傻子，疯子，癫子，和他们相比，岂不是好上千倍万倍？知足常乐才能笑口常开，我就是我，我就是这个样子，这就足够了，干嘛非要追寻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让自己愁眉苦脸，不得开心颜呢！知足方能常乐！
“是因为他修炼了什么玄功，可以易容，千变万化么？”小琪想到了自己看过的武侠小说，剧本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说得很好，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千面观音，那是因为他见到一千个人，能说出一千种不同的‘你好’来。”
“一千种？”不可思议爬满了她的脸。她知道，世界很大，树叶多如繁星，却找不到两片相同的；世界那么广，人如蚁群，却找不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一千种？他能从容应对一千种性格不同的人？
通叔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们脸上的惊讶之色，道：“没错！千面观音，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遇佛说佛话，遇神说神话，遇妖说妖话，遇魔说魔话……就是这么一个人，巧舌如簧，八面玲珑。所以，要说世界上仇家最少的人，非他莫属！也许，这和他能把如来客栈经营得风生水起也不全无关系。”
“能把人情世故处理的如此圆滑，如此看来，这三匹骏马就是千面观音赠我们了。”小琪说道。她想起了骑马离去时背后好像有个中年人要上来和他们搭讪，不过在通叔的督促之下，他们骑马离去了。她又想起了刚才通叔谈笑风生的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原来通叔早就看透了一切。
“没错。这三匹马就是千面观音想要弥补我们在他的客栈遭到骚扰送的。不过……！”
通叔突然提高了声音，愤怒道：“江湖上，谁不给温家人三分薄面！哼！就算千面观音又如何？在我们老爷面前还不是得客客气气！哼，我们虽然是奴才，不过，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想道歉，偏不给你这个机会！哈哈！”
看着父亲似癫似狂的模样，小明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这是我的父亲？不是！他终于明白自己小时候父亲为什么没有陪在他身边了。一个把事业看得比家庭还重要的人叫他关心一下身边的亲人岂非是奢谈？他的心沉了下去。父亲把温家荣誉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能开心得起来么？然而，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他不知道，那已经是一个把温家荣誉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了，儿子又算个什么东西？不然，他的妻子怎么会死！
大笑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通叔突然觉得失态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千面观音对我们不敬，我们也没有必要给他三本薄面。好了，该走了，不然天就塌下来了。”
他们都明白天塌下来是什么意思，就像他们明白此次前往高茂的目的是什么。
有人想要吃荔枝，他吃不到；有人想要吃荔枝，他就能吃到。同是人，不同的结果。眼下，他们就是要把荔枝带给那个不同寻常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