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荦家大宅中已是忙碌不堪。众仆婢奔走取物,为两位小公子梳洗穿衣。那些包袱昨夜已由宋茜雪与樱桃二人打包妥当,这时只需收进马车,这也不劳她们费心,早有男仆自告奉勇。只说那忙碌好似风卷残云、晨归于夜,荦家大宅早又复归平静。
晨辉清冷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荦府,宋茜雪与两个儿子惜别,彼此都是不舍。宋茜雪强忍眼泪,两个儿子对这次出行倒是新奇不已,眼睛虽哭得红红的,然而马车开动,早已收泪止声。宋倩雪忍耐了许久,终于马车消失在晨雾中的那一刻,眼泪还是无声的滑落了。她站在大门外面久久不愿回去,直至马蹄声再也踏不碎那厚重的雾气。
荦申奎最近因为手头的案子早出晚归,四更时分已经去了衙门,是以未与两个儿子道别。
那辆骡车沿着笔直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一路南行,出城后走不多远便折向西南。天还没有亮,天边先泛起了一抹红霞,虫鸣蛙叫之声让人无法猜度它们想和鸣清唱出怎样的一曲乐章。坐在车上四处一望,道路两旁树影婆娑,闪逝的轮廓影影绰绰的仿佛兽脊。荦子明与荦子枫看得兴致勃勃,平日里的约束尽都在这一刻溃塌,哪里还肯再睡。
坐在车辕右侧的林齐看着两位小公子活泼好动,那样的兴奋,跟着他们说笑了几句,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旱烟管,用纸媒燃火点着,“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林齐是宋茜雪钦点要他护送两个儿子回外祖家的护卫之一,人已有五七十岁了,只看外表,你很难在这一年龄段中实猜出一个数字。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他要比一般人更要任劳任怨,至少是比坐于车辕左侧的张广要吃苦许多。二人携手同行,张广却早已睡了过去。要不是有他点拨,只怕那两匹拉车之马早走入歧途。
烟雾散落在清晨的空气里,清新中有股香甜,使人闻之一振。这时张广在那车辕上扭动了一下身体,林齐看也没看,以为他已经醒来。早就想调侃他两句,苦于没个机会,这时忍不住道:“酒醉伤身,这回可知道难受了吧?”张广低头不理,林齐也不管他答是不答,又吸一口,悠然的将烟雾吐出,便不说话了。突然间“啪”的一声,林齐一看,原来是张广摔下车去,林齐一吓,他应变还算快极,抢过去拉住缰绳,好在车行不快,那两匹马就势站住。
林齐跳下马车,骂道:“还要命不要,这样也睡得着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后边,正见着张广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下。林齐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忽而失笑道:“还不快站起来,趴在地下好舒服吗?”张广委委屈屈的说道:“林叔,你见我睡觉生气,也不能把我踢下车呀。”林齐道:“浑小子,说的是什么话。要不是我停下来,你就得跑着去卫临城了,却还在这儿抱怨。”张广赶紧爬将起来走向车辕,林齐见他又要去驾车,便道:“你这样子还驾什么车,你来我这边,我驾车吧,你先醒来再说。”张广道:“这回保证再不会摔下去了。”林齐道:“我怕你摔下马车吗,此去一路多有危崖,我是怕你把我们带入深涧。我一把老骨头不打紧,两位少爷可金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