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回了承阳宫。
“安亭。”
“奴才在。”安亭整个人都恨不得埋在地下。
“···”
好久,安亭仍然没有听到任何惩罚的命令。
缓缓地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安亭顿时懵了,高座的男人竟然独自去神游了。
“陛下,奴才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安亭叩了叩首,二十个板子啊!
就在安亭绝望时,前脚已出了承阳宫,寡淡如水的声音松散着响起——
“安亭。罢了。只是以后莫去了。”
“诺。”安亭轻手轻脚关上大殿门。
然后,瓷物破碎,满屋狼藉。
···
秦华浓匆匆而来,头上的珠钗越发显得她肤若凝脂。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好听。
秦华浓给缕艾使了个眼色,缕艾躬身离去。
随后,秦华浓才缓缓推开屋门。
“安亭,出去。”
更进一步。
“出去。”
躬下身,收拾,瓷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跟我滚!”封澈怒吼道,只是,侧头一看,发现是华浓,眸色忽明忽暗。
“陛下···”华浓柔柔弱弱的委屈极了。
“出去吧。”封澈闭上眼,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华浓眉心一皱,半晌,终于答道“诺。”
出了屋门,华浓十分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然后,久久不离去。
同一时刻——
未央宫——
有一蓝衣女孩坐在床榻边,逗弄着床榻中熟睡的可爱男孩。
女孩很清秀,眉目间看得出长大定是个美人胚子。
缕艾轻轻上前,低眉顺目——
“参见郡主。”
“姑姑,你回来了,弟弟睡着了呢。”女孩明眸皓齿,笑得好不灿烂。
“诶。”女孩瞧见了缕艾手中极其漂亮的马蹄酥,不禁露出渴求的眼神。“姑姑,栎西肚子饿了。”
“郡主想吃那便吃吧。”
女孩听完,赶紧拿了一块,“味道真不错。”赞扬时,不由得多拿了几块。
缕艾又说道“郡主可要给小公子留几块,这是皇后娘娘专门给小公子的呢。”
“什么,那个毒妇?”女孩一听惊呼。
与此同时,女孩突然捂住肚子。冷汗冒出。
“郡主,郡主。”缕艾急忙扶助倒向一旁的女孩。
女孩疼痛之际,破口大骂“就知道那个贱人不安好心!当年害死我娘,如今还要害我!姑姑,快去找娘娘,小莩,请御医。”缕艾点点头,向一旁的小莩看了看。小莩会意,立马出去,只是并非往御医院的方向,径直往长乐宫去了。
缕艾也离去,嘴角扬着恶毒的微笑,嘴里小声道“真是个笨蛋。”
然后,前去承阳宫。
···
当一抹粉色身影出现,她的脸上突然染上了恐怖阴翳的微笑。
华浓向缕艾低语“可见到郡主服下。”
“奴婢亲眼所见。那个笨蛋郡主。”
华浓一听很是满意,当年,只不过告诉她她的娘是被鸩毒所害,这个笨蛋还真相信了。宫里谁有鸩毒,皇后娘娘。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便离间了秦想容和这个笨蛋郡主。
宫里不需要废物,这么傻正好被我来利用。
华浓面色阴冷,突然想起什么——
“挚儿没有吃吧。”
“娘娘放心,公子睡着呢。”
“好,那你开始吧。”华浓拍了拍胸口,眼色里荡漾着势在必得的光。
“娘娘,鸩毒过于毒辣,奴婢磨成了粉,毒性只会让娘娘昏睡,娘娘放心。”
华浓点点头。
只见缕艾轻轻一挥,华浓径直倒下。
而后,是缕艾的尖叫声——“娘娘。娘娘。快醒醒。”声音惊慌失措,足以让房内的人听见。
···
华浓,栎西郡主是中了毒。
还是一抹奇毒。
奇在哪?奇在天下之大,却只有一人拥有解药,那人就是我。
而好巧不巧,毒来自我给名挚的马蹄酥。
据说华浓和栎西是误食了,引发中毒。
栎西也中了毒,情急之下,我把解药交了上去,正好中了圈套。
···
佛堂清幽,青灯悠悠,迷茫的双眼看着微笑着的狐神野蓟。
母妃曾言,这世间,狐神野蓟真正是善良。也是世间最伟大的神。
我说,阿浓不信天,更不信神。
母妃甚是无奈,只是慈爱的拍了拍我的头,小浓可以不信天,也可以不信神,也可以不信王权,不信天下,甚至不信母亲。只是,母亲希望你不要活的太累,人心中是需要有敬畏。母亲不需要你相信狐神,母亲望你敬畏狐神。
至今仍不明白为何母妃如此信仰狐神。
野蓟,你若真似娘说的这般善良,这般伟大。为何你眼睁睁看着我国破家亡,母妃被幽王妃毒打致死,华浓,我世间最后一个亲人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还有少褐,那个温润如玉却潇洒坚强的男子,离我而去···世间,我不信任何人,唯独信你,可你从来未曾让我有过希翼。我敬畏你,可是,如今,我却要跪着向你忏悔。我做错了什么?
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的便是华浓嘤嘤哭泣之声——
“妹妹,怎的如此狠辣。”
绝望的小脸,而寻目望去,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栎西,稚嫩的声音竟喊出“贱人。”
我四处搜寻封澈的身影,华浓告诉我,他知道此事,不想再见到我,把我交给她随意处置。
不由得心哀,封澈,你当时知道的,饶是下毒,我怎会去使用鸩毒?
周围的讽刺声,鄙视声,随着栎西将我踢倒跪在华浓脚下,全然听不见了,心中的痛敌过了这一切,栎西,的确是栎西,踢到我跪在华浓脚下。心好痛。而我只清晰的听见,华浓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佛堂跪着的感觉怎么样?看看,你最亲爱的小郡主视你如仇敌。狐神抛弃你,你娘因你而死,幽王因你而毁了兄弟情,少褐因你而死,封澈因你心死。你秦华浓就是灾星,哦,错了,你是秦想容。”
一句句话似毒箭穿破我的心脏。
娘,幽王,少褐,封澈。
我好绝望,真的好痛,找不到边际的痛,找不到根源的痛。蔓延,蔓延···
叶子飘落的那一刻,树会有多心疼,还是多无所谓?叶子会有多忧伤,还是很舍得?如果我离开,又或者我从未来到过世间。华浓或许是大秦的福星,再也不用受尽鄙视。幽王也不会救我,母妃也就不会因我被幽王妃毒打而死,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花一样的生命,全是血,全是血。少褐更是会和司徒铃喜结连理,从此青云直上,不出意外,早就是大将军了。封澈,这个我注定要愧疚一辈子的男人,也该是成为一代霸主,会有一个爱他他也爱的好女人陪伴他一辈子。
还有栎西,栎西一出生便送到我这,这孩子封澈便交给了我。那时,我刚嫁给封澈。只不过,后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三年前,自我关上长乐宫宫门时,栎西也被送到华浓处教养。两年,这个孩子变了。还记得那年冬天,华浓仍旧不允许尚宫局送来取暖用品,这个傻孩子,竟然背来一筐木炭,小小的身体,背后刺眼的猩红。这么一个纯洁的孩子,只不过一个如今,因为华浓恨我,而也变成了如今这样狠辣模样。更是成为华浓手上的一枚棋子。
更是因为栎西···
我若死去,是不是什么都会变好?
无意识的口中默念——
“我怎会伤害栎西。”
“你当然不是害郡主,你要害的是我的儿子!”华浓声嘶力竭的喊道。
“为何要这般对我,我是你的姐姐。”
茫然无助,吐出这几个字,是那般艰难——我早就想问了。
“你怕是忘了,凭什么一出生我受世人唾弃,凭什么,我要被称为,妖妇之女,凭什么我是祸国妖女!”华浓眼眶竟是红了,咬牙切齿,万般委屈尽在这一刻化作仇恨。
心神一震——原来是这样的恨啊。
突然,感觉身体中仿若有什么东西在抽离,渐渐地感觉到,竟然是我的灵魂在移动。有另一个灵魂正植入我的身体,它默默地说“先休息一下吧。孩子。”我竟然放下心来,交出了整个身心。只是因为,这个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熟悉。好似是一个朋友,只是失散了很久,现在重新回来了。
关键时刻,我昏倒了。
恍惚间,似乎有急促的走路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