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
长乐宫的灯火早已熄了,灯火阑珊处,只剩几根红烛孤独的单薄的闪着,然,对西的未央宫,歌舞升平,夜幕下,耀眼的灯光,欢快的丝竹乐。虽处遥远的东宫,那美妙的音乐仍旧入了耳。
信儿拿着扫帚,此刻,只有天上的明月伴随着这凄冷的长乐宫,恩,大约是,寒冷的月光并不适合那热闹的未央宫。
信儿其实好生羡慕,今日是乞巧节,宫里正举行活动,陛下在未央宫设立酒宴,好不欢畅,听说马上便要开席了,如今尚未开席就如此欢乐,那正式开了席,岂不人声鼎沸?听说,宫女们也能参加,陛下还有大赏,若是运气再好点,那可是比自己一年俸禄还要多的赏赐···信儿越发的伤感了。可惜,今日她得在这长乐宫守夜。
突然,一人影现了,糟糕,是姑姑来了,信儿立即认真的扫起地来。说实在的,这地真的没有扫的必要,扫得再干净又如何?皇上不会来,就连长乐宫的主子娘娘更不会在意的。只是锦瑟姑姑却对此介怀得很。皇后虽失宠,但她仍旧普天下的国母,最尊贵的女人。
“好了,娘娘发话了,想去未央宫的便去吧。”
锦瑟叹了叹气,倒着实委屈这些孩子了。
宫女们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整了整着装,欢呼雀跃的走了。一时间,万籁俱静的长乐宫倒有了几丝生气。
人潮如流,锦瑟心中更加几分悲凉。华丽的长乐宫,一切是那么讽刺。
信儿不自觉的攒紧了手中的扫帚。不知所措。
锦瑟瞧见了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去吧。”
“可是今日是我守夜···”
锦瑟一听,倒有几分失笑。
还是孩子最单纯,看这长乐宫的老宫女们怕是没得传召都已经去了未央宫,刚才走的大多是些混的有些年头的,心中还是畏着皇后的威仪,等着传召的,这不,传召下来还不是都散了,这姑娘怕是个新来的,对于皇后,还是尊重和敬畏的。
“去吧。”锦瑟回过神,抛下话,自顾转过身往内殿走去。
···
信儿倒是愣住了。
一旁的宫女拉了拉她“信儿。走吧。”
“可是,我不是还得守夜吗?”
“守什么?”
“绿柔姐姐。守夜···”信儿的声音弱了下去。锦瑟姑姑都发了话,她越发的紧张和失措了。信儿认得面前的宫女,是长乐宫的三等宫女。小丫头们还得唤声绿柔姐姐。而信儿如今什么都不是。
“哈哈。”绿柔被面前的小丫头惹笑了“走吧,今日的打赏多着呢。”
然后,就这么,信儿稀里糊涂的被拉走了。
锦瑟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到。摇了摇头。
是的,这孩子,果然还是太小,无需多时,便也和这长乐宫其他的宫女一样,一样明白这宫里的势利···
长乐宫,及不上未央宫。皇后,这宫里还有人记得这位正统皇后吗?
···
长乐宫内殿,红烛微弱的灯光下,隐隐烁烁,有一消瘦的身影。正捧着一本《百酒从香》看着。这是一本酿酒书。
锦瑟取了件衣裳,轻轻地走上前。温柔的披到那人的身上。
“很晚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安歇吧。”
女子抬头望了望殿外,哑然失笑。“锦瑟,你也去吧。”这个声音很美,如月光般。带着如水的静意。
“娘娘···”锦瑟还未说完。
女子紧握住她的双手——“阿锦,咱们今晚过乞巧吧。”
锦瑟看着面前微笑的面孔,滴滴泪水缓缓滴落而下。“好···”
女子抹了抹她的泪水“哭什么。”
“娘娘,奴婢···奴婢去准备。”锦瑟擦拭了眼泪,逃似的离开。
···
内殿,女子的双手久久不放下,终于,颤抖,无力的滑落。
许久,终于,平静地轻启朱唇——
“来人。”
声音空荡在大殿中,仿佛只惹起了尘埃。无人回应。
我顿时哭笑不得,怎么忘了,今日未央宫设宴,偌大的长乐宫也只有阿锦在啊。
···
我叫秦想容,我是南山(南山国,还有两个国家后面揭晓)的皇后,我有一个妹妹,秦华浓。是南山的贵妃。我想,除了我头顶的凤冠外。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恩,不对,她比我多了一块凤印,多了三千宠爱,多了一个儿子···多了···多了···
然而,我早就习惯了。
我们同一天出生,只不过她比我晚了几个时辰。那一天下雪,适逢战乱,死了好多人,我出生时,恰逢日出,南方的战场居然传来了捷报,西秦居然打了第一场胜仗!一时间,我竟然成了大秦的福星,可是,仅仅是在当天的晚上,华浓出生,她一出生,东秦的兵马居然就兵临城下,晨起的那场捷报不过是个幌子···自此,西秦没了,我也不是西秦的长公主,华浓也不是西秦的蒂公主,(蒂公主是公主级别,仅次嫡公主,长公主,长公主是第一个女儿)而华浓也被西秦的百姓憎恶。即使,西秦败局已定。即使,她是一个刚出生的可怜婴儿。所有的罪名全部加诸于她身上。
可是,华浓的母亲丽贵妃是东秦的公主,是东秦当今圣上的亲姑姑。于是华浓免了杀身之祸,然而西秦的百姓是憎恨她的。于是,当今圣上对外宣称,活着的是华浓公主,不是华容公主。对了,我本来的名字是叫做秦华浓的。而华浓本来叫做秦华容。
世上再也没有华容公主,没有西秦。只有华浓郡主,还有大秦···
可是我也是幸运的,大秦的幽王爷,在西秦曾做过质子,受过我母妃庇护,很是感恩,而大秦的皇帝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百般请求下,终于饶了我一命,我更了名,秦想容,是大秦的大郡主。
我心中是恨大秦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却也是感恩的。毕竟,是大秦的幽王养育了我,第二,大秦的圣上,秦枢瑞,是个贤明的君主,比我的父王好的太多。
实在难以想象,我的父王在十五年里败坏了曾经强盛的西秦,而秦枢瑞力挽狂澜,拯救危在旦夕的东秦,甚至如今还吞并了西秦。更了不起的,是十五年中使大秦并列与南山,东篱二国!自此天下三分···
十五年,很长,而我也在大秦长大了···
再到后来,南山国联姻,华浓哭闹着不愿意,于是我被定为第一人选。
其实,我也是可以闹的,只是,我不想我的父王——幽王难为,幽王妃向来不喜我,况且,那漓湘郡主,是幽王妃的亲女,定然是不愿的。而且,朝中的大臣对父王颇有微词,一个无能王爷却享却大权,还收了个前朝公主为女。虽然,明面上我是幽王爷死去的前王妃之女。只是,大臣们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西秦已亡,故人已疏,空有大郡主之封号,实际上只是个身世浮沉的浮萍。
灵魂孤寂,心魂已殇,和亲又如何?
那一天,长安还是下雪,我想起了我的父王,想起了我的母妃,幽王没有来送行,他病倒了,病得很严重,我想,这老天爷太可怖,竟然连世界上最后一个对我好的人都要夺走。高台上,华浓着盛装,所有人面上带着微笑,高大的宫墙,好似因为我又要坚固一分,是的,大秦和南山一直敌对。这大秦的王族,只有我是外人,送走一个外人,换来十年和平,这笔交易划算···
看着华浓,看着一旁带着微笑的盛装妇人——曾经的丽贵妃,如今的大秦临安公主。
真的在想,她爱过父王吗?而华浓,你真的连亲情都不要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后来的一切,也都说明了这一点···
闭上眼,大秦远去了。
闭上眼,世上真的再无秦华浓···
世人道我嗜酒,因为他们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唤作“醉相思”的美酒,也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叫西秦的国家,酒风盛行,其酒醇厚香飘十里,酒香中荡涤着的是一个豪放的民族,一个在我心中永不倒的,如酒般,浓香,不羁的民族···
我是秦想容,南山的皇后,一个爱酒的皇后,一个堪比废后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