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总是有着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萧索,风肃杀的冷,象是包裹着利刃似的,从皮肤上刮过去。席卷着地上的黄土和落叶,仿佛要将它们从这人间带到天上那个世界去。
海棠红就是在这样寒风的早晨,第一天来到小剧团来报道,一路上的冷风吹的她的泛着艳丽的红色,光洁的皮肤上带着一种油脂的光亮,乌黑的短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却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点点年轻的活泼,她的嘴唇也红艳艳的,一双眼睛乌亮乌亮的,站在这个灰暗陈旧的房子里,完全是一个亮点,并且连同她的四周似乎都被她照亮了一样。
巫仁莆站在舞台与后台连接的地方看着那个明艳的地方,深秋阴冷的屋子里好象在那一处,正在春暖花开,这种感觉让他很满意,现在他很高兴费中华能说服海棠红,哪怕他再怎么跟自己翘着尾巴显摆,哪怕让自己亲口认输,那都是值得的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演员,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会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种抓人眼球气质,那个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舞台的中心,她不是用演绎来演绎,而是她的本身就是那出戏。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会很赏心悦目的微笑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海棠红跟前,一直的笑着,眼睛也弯成了一定的弧度,来表达他的诚意,这是费中华教的,见人要多笑,哪怕这个人你不认识,你不喜欢,也要笑,你才会受欢迎。
结果,他的如果大灰狼的印象,本来已经淡然,现在,又如果同在勾了线的画布泼了墨一般的,更加的鲜明了。
海棠红甚至有点恐惧的,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慌了一下的心,才算稳定下来。然后,沉稳的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大灰狼,礼貌的说了一句:“你好,巫编导。”
巫仁莆被海棠红这样很明显的一下子拉开了距离,连半点掩饰都没的划清界线弄的有点不尴不尬的感觉,脸上的笑连僵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真的变成了皮笑肉不笑了。一想到,他自己都有点恶心自己,脸再也挂不住了,啪嗒一下子撂了下来。
“噢,你好,来了就好,把后面找丁玲去拿剧本,要‘古代虞姬’那个角色的,今天先看一下,明天我再找你。”
外面天气已经很冷,但是房子里还没有烧火,空气里有着一种带着水气的寒意,巫仁莆的背影象是带了一层冰冷,走进了屋子里更暗更黑的那个角落。
海棠红有点懊悔,自己不该那样当面给人下不来台,只因为自己心里的一点偏见。只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好,任这点小纠结在心里疙瘩着。
要来了剧本,海棠红才弄明白,为什么要让她要‘古代的虞姬’,原来,还真有一个‘现代的虞姬’。
看了剧本大纲以后,海棠红差点要拍案而起了,她刚刚还在后悔着自己的不当行为,现在她想,刚才她就应该往他脸上啐唾沫,他这编的是什么剧呀,亏的高红还把他夸的天花乱坠的,好象天上有地下无的似的。
好好的一出《霸王别姬》被他糟改成什么了?!这,这,这如果要是让自己的师傅看到的,估计他得从那荒冢野岭里爬出来,找到巫仁莆,然后给他一个大嘴巴。
忍无可忍的海棠红没等巫仁莆来找她,她就先去找巫仁莆去了。
巫仁莆在这个剧场的北角那里单隔出了一个小屋,小屋的门扭曲而破旧,并没有上锁上栓,只是虚掩着,门缝处透出来淡灰色的光,可见外面的天气依然是阴霾的。
海棠红象征性的敲了敲门,推开门站在门口,正对上巫仁莆如同天空一样表情的脸。
她本来是怒气冲冲,满心满肺的火,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满脑子里就是想,看见巫仁莆,把剧门扔到他的面前,质问他:“怎么敢这么糟蹋艺术?!不怕老祖宗骂吗?”
这会儿对着巫仁莆那深渊一样冰冷而又忧郁的目光,拎在手里的剧本忽然就扔不出了,那些质问也哽在喉间,停滞在了那里。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的伤心?
海棠红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没办法将自己的角色那么快的变幻,只能这么看起来傻呆呆的愣着。
不过,她的目光已经从刚才的恼怒变成了一种温柔似水的柔和了,她努力的想说点什么,可是嚅嚅了嘴唇,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安慰。
气氛有点凝滞了。
然后,巫仁莆突然之间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倏忽间,哪里还有那个满面悲伤的青年,他开始还是笑了出来,然后拼命的忍耐,然后,这笑声就象是被压住了的弹力球,越是压制越是反弹起来,他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一只手抬着,指着海棠红,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前仰后合的,活象一个不倒翁,最后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直用手背去擦自己的眼泪。
一开始海棠红还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瞬间就明白了,他是戏耍了自己,然后,自己就傻傻的中了圈套,还想着要去安慰他,劝解他,想去做一个知心人的角色去开导这个伤心的男人,,,,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个把戏,一个戏弄人的把戏,自己就傻乎乎的上当,成了他的笑话!
真的是新仇加旧恨了,就聚合在一起了。海棠红胀红了脸,一双眼睛瞪的要喷出了火似的,拿着手中的剧本指着巫仁莆骂道:“你,你这个无耻的,,,无耻的,,,”
无论怎么样对面这个人都是自己的同事,战友,该怎么骂人,海棠红还真的一时语塞,气的她说不出合适的话来,她也不说了,只把剧本啪的甩到他面的桌子上,恨恨的说了一句:“我要申请调回去!”
这一句话,真把巫仁莆吓道了,笑声嘎的一下,咽了回去了,慌了的眼神坦露出了,他真的知道自己闯了祸,笑的过了火,惹恼了女同志,这可真的麻烦了。
他最怕的就是哄人,尤其是女人。
“别,别,你,你先听我解释,我,……”
“哎,哎,你听我解释呀……”
海棠红已经一摔那扇破门,急步向大门方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