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有名的婪阁主正是洛阳城最大青楼“繁星阁”的老鸨。
命运什么的我是不信也懒得去信的,促使我下定决心找那婪阁主是因为算命老先生的一句话——阁主知晓天文地理,上得了天下得了地,实为天外之人。
天外之人,也许和我一样是来自未来的,那么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了。
客栈的房间里闪出个水墨蓝的身影,一个黑发高束的少年折扇轻摇,风度翩翩。
“小伊雒,吃饭吗?”
我不禁嘴角抽搐:“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的折扇、我的发带,而且你的装束也没换,你说我怎么认不出你?”武子瑟收回我手上的扇子,抽回我头上的发带,“我也说过了,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一眼便能认出你。”
“太失败了,那给我个假胡子贴上。”
武子瑟哈哈大笑:“小孩子长胡子不是更假了吗?”
“那你说我要怎样做才会像个大老爷们?”我得混进繁星阁。
“束个发描个浓眉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放心,凭你的身材,绝对没人怀疑你的。”
我怎么听都好像不是在夸我,若是来世有机会一定要比他早出生两年,让他做我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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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青楼我在此就不多描述了,总之好害羞。
没有想象中的糜烂,楼里的女子从豆蔻年华至半老徐娘都有,个个貌若天仙,说是青楼,其实文艺气息更加浓郁。
“小公子,你要找哪位姑娘啊?”
“我找婪……”
“蓝色衣服那个。”武子瑟忙说道。
我认真地看向武子瑟,难道不能说吗,那怎么见婪阁主?
二楼雅座,两三碟小菜,楼下圆台上姑娘们轻歌曼舞,胭脂红轻纱随风飘扬,暗香浮动,像女子柔媚的红酥手。
落座,武子瑟处于待机状态,蓝衣女子只好跟我讲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她,许久她也腻了,便问:“方才是哪位公子点我?”
我伸手一指:“姓武的家伙。”
“嗯?”武子瑟将目光从舞台上的姑娘们那边转向我,很单纯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没事没事,好看你就多看点。”
“嗯。”他支着下巴认真看我,无精打采的模样。
“不是看我!”他想暴露我身份吗,猪一样的队友。
“三年了,岁月一点都没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啊……”
“呵呵,你在说什么……”我尴尬地看向蓝衣女子,她一副了然地偷笑,我知道她在笑什么,事情变得很扭曲了。
片刻之后,武子瑟的智商上线了,他招手把蓝衣女子邀到身边:“上官兄怎么也不点个中意的姑娘?”
“我想把你踢了重新组队……”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手一松,玉块往下坠去,引得蓝衣女子惊呼——幸好,有丝线牵引,这是条项坠。
好多人因这惊呼看向了我们这边,武子瑟不以为意,亲昵地为蓝衣女子戴上。
“喜欢吗?”武子瑟冲她明媚一笑,然后满意地看那女子娇羞点头。
下一秒,寒光一闪,蓝衣女子永远定格在了那微笑里。
“这样的死亡方式真幸福。”武子瑟扯回她勃颈上的白玉项坠,站起身来拔剑护在我身前。
我大骇,怎么突然就死人了!插在蓝衣女子心口的飞镖是谁扔出的?
早见他掏出那白玉的时候就引来了众多异样的目光,人群里顿时刀光剑影,武子瑟朝邻座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不动声色地靠向了我,原来是乔装打扮了的护卫。武子瑟这才放心地下去迎战,原来他早有计划,只是那些主动进攻的人是怎么回事?
手起刀落很快的事情,人群惊慌逃窜,身为武国的主战力,武子瑟出手时没什么犹豫,突然想起祭风骁那时所说的话,“倒在武子瑟剑下的人也不在他之下”。他们随时都可以变成冷酷无情的杀戮者,这是他们的时代。
我在上面也不尽然安全,杀手一和护卫们交手我就懵了,混乱中桌打酒翻,酒水打湿了我的衣袍,一朵朵白色的曼陀罗华缓缓绽放,印在墨色的衣袍上格外显眼。
那些杀手仿佛都接到了什么指令,刀剑全都对准了我,区区几个护卫根本拦不住他们。
“大皇子!”
我疑惑地转身,猛然感觉背后一震,尖锐的疼痛从右肩胛骨传来,我闷哼一声扶栏站稳。护卫们大惊,我摆手示意没事,冷汗却不住地滴下,纠结的眉头也出卖了我。
不是说了没事吗,疼什么疼,皮肉之伤滚!
武子瑟正奇怪杀手们为什么不理他了,只听上面传来巨大的动静,心中立马有不好的预感。他破战而出,不能再失去了!
“小伊雒!”
武子瑟赶上来一看,骇然——曼陀罗华!
原本水墨蓝的衣袍上素雅无奇,并没有这些白灿得妖异的曼陀罗华,这身衣袍,貌似是祭风国提供的,无奈叹息,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竟敢在我繁星阁犯事,给你死啊……”阁顶上下来一位衣着简洁利落的年轻女孩,步伐稳健,语气懒散却气势十足。。
她的出现让全楼的姑娘都肃敛神情,规规矩矩地静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批大汉,上前清理了场面的混乱,该抓的抓,抓不了就杀,不一会儿四下一片安静,大汉们交差般押着十来个人。
自打一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个人,我的目光就转移不开了,婪阁主婪阁主,原来说的是这个“婪”。
“小伊雒……”
武子瑟在讲什么我都听不到了,我的世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我和她的呼吸声。好像回到了胎儿时期,浸泡在温暖的羊水里,我抱着她,她抱着我,如果就这样一起沉睡该多好啊……
就这样一起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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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被用力甩开的强烈失落感让我挣扎醒来,浑身是汗。
“看,我的药奏效了吧!”一个熟悉的明快身影俯身看着我,“你做了什么有趣的梦吗,我的衣袖都快被你扯断了。”
差点让她“断袖”了吗,笑不出来。
“小伊雒。”一旁的武子瑟看向她,“她的伤怎么样了?”
“本阁主要救的人是死不了的!”
武子瑟舒展开笑容,对我说:“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带你去玩……怎么了,不舒服吗?”
确实,我憋得很辛苦。
“啧,又流了一身冷汗,快起来把衣服脱掉!”她命令道。只要我看她一眼,她就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那我待会儿再来看小伊雒。”武子瑟尴尴尬尬转身离开,不用理他。
我始终盯着婪,直到她支开了武子瑟,你看,我们仅仅用眼神便能交流,如果她不是我的双胞胎姐妹还能是谁。
“婪……”我起身伸手抱住她,对她的依赖愈加浓烈,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
“呵,你这是做什么?”她也没推开我,只是笑得有些疏离。
她和骐一样,都不记得我了,我的眼泪再也没有人懂了,再也没有流泪的意义。
“如果你不是她,就不要和她长得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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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婪,你是天外之人吗?”睁着双目躺在床上,我轻飘飘地问。
她坐在桌前,放下手中的书卷,侧目望向我,等待我的下文。
“我来自千年后,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如果你也是天外之人,就给我指条道吧。”
她开口:“我不是什么天外之人,既来之,则安之。”
“可是现在,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安之?”
“好,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告诉你你是谁。”她绽开狡黠一笑,正要起身走向我,门却被人推开了。
“小伊雒……”武子瑟捧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进来,双眸像孩童般黑亮,“你看,我做的陶人是不是很好看啊……”
太可恶了,他是来炫耀的吧,炫耀他的生龙活虎、他的丰富生活,他这几天倒是玩得很开心啊。
“真心丑,这是什么吗?”
“啊,可我做的是你呀!”武子瑟还故意把那团黑糊糊的陶人拿到我面前晃了晃。
不爽对话被打断,婪向他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喂,小后生,近日在繁星阁住的可好啊?”
“挺好的。”武子瑟也回之以笑脸。
“哼哼,你真当自己是吃霸王餐的啊!你搞出了那么棘手的混乱,还让我损失了阁里的一位姑娘,吓走了我的客人,你要怎么赔啊?”
“只是一位姑娘而已,你尽管开条件,我都赔得起。”
婪伸手指向床上的我:“我要她。”
“这个不行。”武子瑟一口回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不说你都赔得起吗?”
“那你开个价吧。”
婪不屑地瞅了他一眼:“谁不知道我繁星阁是这九州大陆的首富,富可敌国你懂吗?”
武子瑟很无辜,“富可敌国”这四字听着很像是在讽刺他,毕竟身为堂堂一国之君,财富积累还抵不上一座青楼的老鸨。
“你嘛……”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扔去一套灰蒙蒙的衣服,“年轻力壮的,就帮繁星阁做事还债好了。”
武子瑟接过衣服,不悦地皱起眉头:“这……就算是男妓,衣服也得漂亮点吧……”
听了这话,我和婪只差没笑得满地打滚了。
真是个傻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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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见到他,简陋的衣衫包裹着颀长身段,半挽的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握着把扫帚,站在门口,笑得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