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带没有?”
“我……我……我没带……”
“混蛋东西!老子的话你也敢不听,真以为老子是好惹的么!”
“啪啪……”(两个巴掌劈头盖脸的打去。)
“哇哇……我记着了,明天一定带到,咳咳……”
“那就记好了,明天上缴你的五毛钱,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在教室的角落里,一个屁大一点的小学生正在“教育”着更屁大一点的小学生。其他小孩儿没有对这次事件进行围观、进行评论,似乎对于这种琐事早已司空见惯了,各自忘情的聊天着,打闹着。
刚才那个训人的班级“大佬”就是我们的主人公——李汉,男、十二岁,青村新希望小学五年级学生,在班级欺压弱小,胡作非为,人送外号“李老大”。一头寸发,拥有一对狭小而犀利的小眼睛(只要对视一眼,都会肯定这孩子长大了绝对不是什么好鸟),长期曝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十分黝黑,加之身上裹着如咸菜一般的衣物。让你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李汉就和班上许多孩子一样,不会让人感觉到来自祖国花朵的光鲜与希望。
李汉很聪明,他照顾的对象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留守儿童”,而且专挑身材矮小的下手,他知道那些人“没父母”,没有人会帮他们出头,他知道那些人只有老师当靠山,但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学老师却很少,而且很多都是城里混不下去的失志青年,每个老师要管理好几个班,哪里顾得到这些小孩儿的小打小闹。就算顾得到,李汉知道老师对他也没辙,国家规定老师是不能对小孩子出手的,他们顶多也就只能骂几句,教育几句,李汉就当是耳边的蚊子发出的声音,非但听不进去,反而对那个声音越发的讨厌。老师就只好把李汉交给他家人进行管教,可李汉同样也是“没父母”的孩子,家里面年老体弱的姥姥哪里管得了李汉这头小野兽。
李汉的家乡地处偏远山区的青村,在以前,林地资源特别的丰富,人们都过着渔猎的生活,长期供应的野味在市场上都能卖个好价格,只开垦少部分土地进行粮食种植,村民的小日子还过的挺滋润的。但后来来了许多车和工人要对森林进行了砍伐,村民们进行了阻止,告诉外来者这森林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他们要靠她吃饭,不能砍伐。
但外来者则警告村民们:“你们说话要小心,什么这是你们祖辈留下来的,你们这是严重错误的资本主义思想。就算你们对森林管理的再好,那它也是国家的。虽说从这里砍树没给你们一分钱,但这些木材是建设国家用的,这是给国家做贡献,你们应该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外来者的警告没有得到效果,文的不行,他们只好来武的了,械斗造成了四五名村民受伤。后来派出所来处理此事,他们以损害公共事业为由逮捕了带头的几位村民。在派出所蹲了一个星期的村民,被警察“招待”的遍体鳞伤后,回到了村子,此举让村民知道谁也靠不住了,森林彻底保不住了。
在工人们大规模的拿着电锯砍伐的那一刻起,村民们哭了,像家里面死爹娘一样的哭着,哭声在山间回荡,仿佛大地也跟着哭了。
不到两个月,村民祖祖辈辈培育了几百年的树木就被贡献完了,在树木被砍倒之时,森林养育的动物也被曝光了,当然施工者也要把动物给贡献出去,他们在工人中间安插着枪手,枪手们不分大小老幼,不管是普通的还是珍惜的,一概对森林的动物进行了血洗。
失去了经济来源,村民们失望了、伤心了。但是村民没有失去勤劳、朴实、忍耐的农民本性。他们含泪在缓坡处打造梯田种粮食,在陡坡处种植树木防止水土流失。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荒凉、死寂的山村重新变得绿叶盎然、生机勃勃。独特的梯田风光还吸引着城市的游客,山村竟然开始有了旅游收入,几乎家家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
那段时间李汉很小,但那应该是他最无忧无虑、最幸福快乐的时光,父母亲都在他身边,陪伴着他,陪他玩耍,陪他成长,关爱着他。让他感觉再苦,有母亲甜着;再累,有父亲扛着。
但好景不长,山村所在的县是一个矿产大县,对生态破坏很严重,于是上面下达文件要进行退林还耕用来整治环境,县委和乡镇党委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上面的命令,居然让生态环境完好的青村也要进行退林还耕。村民们觉得现在的环境好好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又要断自己的活路,村民们不肯,也就没有执行,村干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后来市委点名要检查青村的情况,说以前为了建设国家把青村的树木给砍了,现在要看看青村的树木是否重新种起来了。
市委的这个决定一出,县委急了,乡镇党委也急了,立即派人到村委去落实退耕还林的“惠民政策”。村支书连夜召集村民开会,要求全面落实退耕还林政策,但只得到寥寥无几的村干部家庭成员的响应,市委的领导不到一个星期就要来视察了,面对这些“刁民”,县委的代表很生气,当场对大伙儿愤怒道:“土地是国家的,要是你们不进行退耕还林,就把你们的土地充公,不给你们的土地使用权了。”
土地是农民的根,没有了土地,农民只有喝西北风。听完县委代表的宣言,村民们急了,歇斯底里的叫道:“坚决维护政策、坚决维护政策。”
接下来的几天,村民们捣毁梯田,种植自己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树苗,终于在市委领导达到的前一天,村民在县委、乡镇党委、村委的领导下完成了任务。面对刚刚入土的树苗,领导们笑了,村民们又哭了。
几位市委领导在万众期待中来了,后面跟随着近百位的地方干部。县一小、二小经过选拨的白白胖胖的小学生也坐着有大巴车来了,他们身着统一的靓丽衣服,手拿鲜艳的鲜花,恭恭敬敬的站在道路两旁,用整齐划一的喊道:“热烈欢迎、热烈欢迎……”
受到民众的爱戴,特别是祖国花朵的欢迎,让市委领导的心情大好,时不时的微笑着像花朵们招手。他们不知道青村的新希望小学因为此次视察放假一天,皮肤黝黑,衣着破烂的农村学生被要求呆在家里,不准外出。
登上高处,看到满上遍野正准备茁壮成长的树苗,市委领导很满意,他们认为政策在青村落实的很完善,当众表扬了地方负责人。在视察期间,市委领导看到了村民在给树苗浇水,很是高兴,上前问道:“老乡,对于退耕还林,你怎么看啊?”
浇水的村民正是乡镇党委的干部伪装的,本来县委是要安排村委干部伪装,但怕他们没见过市面,说错话。所有找来经验更丰富的乡镇党委的老干部,
虽说发言自己已经练过几十次了,但是和如此大的官面对面交谈,那个老干部心里面还是很紧张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回想,然后表情木讷,眼神呆滞,用比群众演员还要差的演技,像小学生背诵课文一样的说道:“退耕还林是文明诞生五千年以来最好的政策之一,我们感谢伟大的政党,伟大的政府。正是由于你们英名的决策,让我们拥有了蓝天,拥有了白云,拥有有全世界人民最幸福的生活……………”
县委的领导确实头脑精明,筛选出了这么一个好干部,一字不漏的背诵了十几分钟。市委领导听了很是满意,他终于明白青村政策落实到位的原因——村民的政治觉悟高。市委领导当面表扬了这个“村民”。又顺便表扬了地方干部领导有方。
下午了,市委领导满意的回去了。市委、乡镇党委的也领导走了,就连村干部也跟着走了,他们当然是去早已包下的县城最大的酒楼举行庆功宴了。
干部们在酒楼里举杯相庆,欢声笑语。而在青村的村民们却眉头紧锁、哭哭啼啼。土地被种树了,除了政府许诺的每亩每年三百斤的三百斤陈仓旧米的补贴外,村民们如果呆在村里就没有了任何收入。但土地的使用权名义上还是你的,你就得交农业税。孩子上学要钱,平时吃穿住行也要钱,失去了经营土地带来的经济效益,钱从哪里来。但农民的生活还得继续,青村的青壮年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
在领导们离开青村的第二天,许多青村的青壮年打包行囊也离开了青村。不到一个月,青村只剩下“九九、三八、六一”部队了。男性青壮年在城市安定之后,广大正直青壮年的妇女也跟着去了城市,青村就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儿。
很多外出务工的父母很想把小孩儿带在身边,但是他们不能,自己本身就是出卖劳动力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看管小孩儿。城市里面鱼龙混杂,要是哪一天自己外出,小孩儿被拐卖了怎么办?城市里车多,万一小孩儿出车祸怎么办?大伙儿都是住的集体宿舍,小孩儿就没有好的生活环境。更严重的是自己是农村户口,根本就没有在城市上学的权利,谈何给予自己的孩子教育。青村的许多父母不得已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没有父母”的留守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