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行装之后,陈江流便前往内务处去报道。一来是为了换取出寺的令牌,另外还有前往仙田的凭证。
匆匆赶到内务处后,他才知晓其实事情并没有如此着急。从永宁寺前往仙田,还有很多程序要走,故而足足等待一上午才算结束。
这一早上,前往内务处等待前往仙田的弟子并不算少。其中多半都是一些在内门中久久不得进阶的弟子,甚至还有一些是内门长老的关门弟子,只是因为负伤后修为大减,便被安排掌管仙田。
说是掌管仙田,其实就是耕种仙田。根据熟悉情况的几名弟子所述,到了仙田之后都会分到一亩仙田用来耕种,其中每年收获仙豆七成交给寺中,另外三成留给耕种者。
其实一亩仙田每年一般都能产一百粒仙豆,这般来说一年其实能收获三十粒,比起在寺中每月一粒,却是划算许多。而且对于陈江流来说,也比在永宁寺自由的多。
就这般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时,一名身着素衣的中年和尚,才拖着慵懒的身体来到内务处。
那中年和尚扫了一眼这些弟子们,脸上显然有些不耐烦:“今日你等随我去仙田,途中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可别怪贫僧不客气。”
这些个弟子们因为有一部分当年也算是门中才俊,故而被中年和尚这般训斥,加之本身便不甚愿意去耕种仙田,故而很快就有些弟子产生不满。
其中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和尚冷哼一声,不屑道:“不客气?弟子倒要讨教讨教,这不客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名青年和尚陈江流最初便注意过,看对方举手投足,大抵能判断他的修为至少也有加冠中境,这还是受伤之后的境界。
中年和尚大抵也没料到竟然有弟子敢顶撞他,加之又在内务处这般地方,眼前还如此多的晚辈。他顿时面色一黑,猛然一闪身飞出一掌。
下一刻便听见一阵惨叫,刚才那名青年和尚已然瘫倒在墙根无法动弹,在他白色长衫上染满了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陈江流心中暗自吃惊,那中年和尚眨眼之间便将一名加冠中境的高手重伤。如若自己有如此修为,便无需再担忧来自可延的威胁。
却见中年和尚不屑的扫了一眼那青年和尚,接着回身继续道:“佛门有好生之德,但若是出了寺,那贫僧便不会再留手。”
此言一出,刚才还报着看笑话的另外几名弟子,顿时一脸恭敬的看着中年人,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连连行礼,着实让人生厌。
陈江流心中虽说不喜,但在他脸上始终平静,没有漏出丝毫表情。
接下来中年和尚又讲了一些路上的要求,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其实多半还是防止有弟子不愿前去仙田,途中会有逃走。
对于那些娇惯的弟子们来说,去仙田耕种,就相当于发配。而对于陈江流来说,此时还待在永宁寺并不是一件好事,或许去耕种仙田才是最好的出路。
简单一个小插曲之后,时间约莫已经到了午后,这才正式上路。
此行一共只有十七名弟子,其中有僧有俗,加上那名中年和尚十八人。故而队伍显得有些松散,但这并不影响前行的速度,以及对于长安百姓的震慑。
这几年佛门在长安渐有势头,以往信仰道门的百姓竟也有一部分开始礼佛。近日又传出一个月后永宁寺将要召开水陆大会,甚至当朝太后也会亲自前往听经。此番一来,佛门地位在长安百姓心中愈发崇高。
对于长安百姓来说,只要是佛门弟子就足以让他们去尊敬,并不在意他们到底出自哪位高僧的弟子,又或许是厨房烧火的俗家弟子。
出了永宁寺之后,一行诸人便沿着朱雀街往城外方向走去。根据那名中年和尚交待,永宁寺的仙田在城外岭山北麓,大约有三日路程。
这三日中,每日中午可以前去化缘,旁的时候不得离开队伍半步。
一路之上队伍一片沉寂,大抵是刚才那名中年和尚一招重伤一名加冠中境的高手的余威尚存,故而队伍之中诸人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就这般行走半日之后,在将要日落之时,队伍终于出了长安城。
陈江流忍不住回头又多看了一眼长安城,落日之下的长安城依旧雄壮无比,作为世间第一强国大唐的国都,它已然存在千年之久,即便如今的道门佛门也没有它古老。
高耸如云的城墙几乎挡住残阳,陈江流只觉有些不自在,他忽然收回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很快他便看到中年和尚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
“第一次来长安?”
中年和尚脸上依旧一副不经意的散漫,只是看着陈江流的目光竟多了几分温和,不待陈江流回答,他继续道:“你与其他十六名弟子不同,他们都结束了,而你才开始。”
这句话颇具意味,一行十八人中就属陈江流修为最低。只是那些弟子们多半修为就此止步,而陈江流尚还未入门,故而他如此说倒也过得去。
“我?”或许是一夜波折,一路上也没能休息,故而此时陈江流身体十分虚弱,说话的声音极其细微。
中年和尚面色微变,缓缓走到陈江流身边,接着从袖中捏出一枚红色药丸递给陈江流,低声道:“可凡师兄特地交待过,让我好好照顾你。”
陈江流伸出手接过那红色药丸略一打量,接着丢入口袋中并未着急服用。
见陈江流如此谨慎,中年和尚只是一愣,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原来是可凡师兄。”陈江流心中暗叹,原以为整个佛门街都丧尽天良之徒,却没想到那小和尚竟然如此心善,倒是没有想到。
只是若中年和尚这般修为,尚且叫他师兄,那么那小和尚的修为岂非更加了得?
略一停顿,陈江流又向着中年和尚行了一礼,才又道:“多谢师兄。”
中年和尚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只是重新走到队伍之前,大声道:“一个时辰后,在前边的镇子休息。”
其实按道理来说,对于佛门弟子,本就崇尚苦修,是没有去镇子休息叨扰百姓一说的,中年和尚这般说显然也是为了照顾陈江流。
这一行之中也只有陈江流的体力最为虚弱,如若硬是要三天三夜不停的走到仙田,他就算不死,也剩下半条命。
听得对方这般吩咐,陈江流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心中暗想着对方倒也是个和善之人。只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前世今生经历甚多,断然不会因为对方这些行为,就付出全部的信任。
修行界何等残酷,父子兄弟尚且会残杀不休,何况这般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一个时辰后,队伍果然到达一座村落。村子还算整齐,而且还十分富裕。陈江流猜测大抵是因为村子位于长安城附近,故而平日里朝廷照顾的到位。
只是很快他便收回了这种想法,刚走进村子,他就看见一名须发尽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跑到中年和尚身前,恭敬道:“可宁师兄,又送弟子去仙田?”
“可不是,这般闲事都交给我。”中年和尚此时才露出笑容,他摆摆手道:“带弟子出去历练的活,总是轮不到我们这些长老门中弟子。”
老者淡淡一笑,上前拍了拍中年和尚肩膀,道:“说来也是住持他老人家偏心……不过本玄师叔位列十二长老之首,这不是又去佛国听首座讲经,此次长老们回来后可宁师兄翻身指日可待。”
中年和尚连忙摇头,一脸严肃,道:“师弟这是哪里的话,我等佛门弟子岂敢有如此妄想……家师此次去佛国听经全是为了一个月后的水陆大会,岂是为了争夺名利。”
老者见中年和尚面上不悦,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又随意打了个哈哈,捡了几个无关紧要便过了此话,一阵之后才道:“半个月后卧龙谷将会有一场拍卖会,届时佛门道门俗世皆都会有人前去……”
“佛门弟子向来禁止这般俗世之事,况且还有道门弟子……”中年和尚脸色更加难看,他沉声道:“况且我一身干净,又有什么可拍卖之物。”
老者故作可惜,连连叹息,苦道:“可宁师兄若是不去,那却是可惜了……据说此次拍卖会的压轴好戏,乃是一块玄铁……看师兄你至今也没有一件趁手的武器,着实是可惜了,可惜!”
“玄铁?”中年和尚顿时惊呼一声,许是怕刚才失态之状被一旁的弟子看见,待确定无人注意道后,这才忙压低声音,道:“玄铁可是打造加冠上境武器的必备材料,那东西可是有市无价,怎么会出现在这般拍卖会上?”
老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忽然回身,向着一众弟子大声道:“诸位弟子就在此原地休息,稍后会送上斋菜。”
旁的弟子们由于一路上太过紧张,故而刚才倒也并未注意到老者与中年和尚可宁的谈话,然而陈江流由于始终都注视着二人,故而两人的谈话,他也尽在耳中。
看着老者神秘兮兮的拉着可宁走进房间,陈江流也随意寻了一个石凳上坐下。这一路走来体力消耗极大,昨夜本善丢出的念珠又极具震慑力,他虽说并未受重伤,但此时也不好受,需要休整片刻。
“呦,一名俗家弟子竟然能攀上可宁师叔这条大船,有你的呀。”说话的是一名面容丑陋的青年和尚,陈江流在永宁寺内务处等候时注意过他,似乎与被可宁重伤的那名青年和尚是师兄弟。
此时对方语气明显带着戏谑,大有意味深长之意,多半是因为心中记恨可宁,却又不敢直接找可宁算账,于是便来找陈江流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