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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附掌故拾零(3)

石人无闻油垢生津

清人方士淦的《东归日记》中记载了这样一个传说:“出城四十里,路旁石人一座。相传我朝岳大将军带兵过此迷路,夜间有两人引出山口,至大道。天明视之,则两石人也……此间石人高五尺许,头大,而面上有眼鼻形象,乃天生而非人工也。近年土人因其能动,践踏田禾,乃建小墙以限之。往来车夫,经过必以蘸车油,渍其面,云车无损折。殊为可笑。”

另有清人邓缵先《镇西石人》诗一首:“……道旁两石人,屹立寒林际。霜痕留髻鬟,苔纹缀眼鼻。形象本天生,刻画颇有致。前朝胡氛侵,汉军十万至。夜黑迷失途,此石解人意。相引出山坳,杀敌战皆利。凯旋铙吹喧,戍卒俱赏赐。光耀及舆台,此君若遗弃。故垒土花黄,空壕沙草翠。日暮角声哀,潸然滴清泪。”

看来,有关石人的种种传说,由来已久,并非当代人即兴杜撰。岳钟琪所率平叛大军过天山达坂,当时天色已晚,又加上山林间布满雾气,松林遮天蔽空,大军在山林中转了半夜,结果又转回出发点,将士们十分焦急,这样一来肯定会贻误战机。大家正束手无策,忽然大军前方出现两个人影,不紧不慢地走着,大将军下令大军随前面的两人前进,大军快,那两人也快,大军慢,那两人也慢,走到天亮,果然被引上大道。大将军派人追赶那两人,追上后发现竟然是两个石人。后来大军大获全胜。在庆功之时,对全军将士论功行赏,肉山酒海,酩酊归帐。谁也没有想起曾是石人将迷路的军队领出了迷谷,没有给石人论功行赏。他俩仍默默地守候道旁,其中之一愤然西走,据说现在木垒县之石人即是此西去者。另一石人留下,可晚间就近四处活动,有意无意地践踏了庄稼,农人们修一间小屋限定他的行动,也让他免受风霜之苦。但是过往的车辆每次经过石人屋前,都乏(折断)车轴。一次,一年轻车户因乏了车轴无法赶路,在车旁睡着,梦见石人对他说:我每日清水寡汤,没一点一滴油水,焅(因吃不到荤腥而胃肠难受)得很。年轻车户醒来,赶紧拿油瓶里的油抹子往石人嘴上抹油,石人似乎在向他眨眼致谢。此后他每次路过这里都给石人抹油,他的车再不乏车轴。其他车夫们得知此事,每每路过,都要蘸清油抹在石人的嘴、脸或头上,久之,石人整个头部都锈上一层油垢,可油津津的让石人挺有生气。按不少前来观看石人的人中的一些方家说,这尊石人是北方草原所有石人中最具灵气的。他似乎能眉目灵动面目传情,要向人们诉说什么。冷龙王布云播雨

蒲类海的龙神与众龙不同,它是一条冷龙。据说这冷龙心肠也冷,对为非作歹者毫不留情。蒲类国里争战不休,你争我夺都想把这块丰饶富足的地方据为己有。月氏、乌孙、匈奴加汉人,你来他去厮杀火拼。冷龙龙颜大怒布下冷阵,常常六月天里突然阴云四合,寒气从天隙中降临,大雪忽至让天地雪覆冰封,厮杀者从大汗淋漓中掉进冰窟,失败者惨死。胜利者不被冻死也得患上肺气肿。

六月飞雪八月霜侵,五黄六月出门也得带皮袄毡条一应防寒用品。夏季才能播麦种,收完庄稼已入冬。

老百姓畏龙敬龙,请求当官的休争罢战。为讨好冷龙,每年开春,都要宰猪杀羊,在海边给冷龙“领牲”,乞求龙王爷法外施恩,收住寒冷。同时乞求普降甘霖,风调雨顺。

这龙王冷面据说也有热心,假若人顺天命,不胡作为他也能应人之所请,送你一个好年景;可一旦人悖天理,他惩治起来也很绝情,冻死你的牲畜,旱死你的草木庄稼,让你冻馁交迫生不如死,只好流离失所,苟且偷生。

老百姓当然不敢有违龙命,安分守己勤劳牧养、耕耘,祖祖辈辈辛辛苦苦就图个安身立命。冷龙王忽动了怜悯之心,何不帮他们养出强壮的牲畜,以畜力帮他们推磨碾米拉车,出门还有个好骑乘,减轻些艰苦劳动,也算我龙王在此镇守多年的一点功勋。

老龙王思谋如何改造这草原上牲畜的品种,前思后想自己倒有些脸红。原来离海子不远有几个马群,每群马中都有几匹骡马叫他心动。毛色闪亮屁股滚圆春情勃发还真勾魂,何不给他们留下龙种生出龙驹也不枉每年享用人们的“牺牲”。

这一夜忽见海面上冲出一片红光,一匹矫健的大红儿马两鼻孔中喷着火光直扑马群,牧马人吓得藏到窝棚里眼睛对准门缝。马群里的黑儿马是个好首领,见有野马闯群,竖起丈把长的鬃毛冲出去和红儿马对阵。

两匹马一黑一红,踢、踏、刨、咬,紧接着直立起身子四蹄缠绕,像两个摔跤手在草地里抓、扑、扭、扯,同时扑倒,滚、翻、站立,再次冲锋。

大战了三百回合到天亮胜负不分,红儿马呼哨一声钻进海中,黑儿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两眼盯着海子警惕十分。

牧马人心想这黑儿马鬃毛太长不利摔跤,防不住鬃毛缠住自家的前腿不斗自倒。拿一把剪子剪去鬃毛,利利索索,看今晚一定打得那红儿马落荒而逃。

当天夜里红儿马踏着火光又到草原,黑儿马当仁不让前来应战,两雄相争一场苦战,黑儿马惨遭不幸立毙阵前。原来黑马的长鬃是二郎神所赐,扫、刺、拍击威力无比,失去鬃毛就失去了攻击力,牧马人见状后悔不已。

红儿马取胜统领了马群,骡马们自然是它的嫔嫱后妃。

第二年紫骒马产下一驹,灯笼架子骨骼清奇,浑身长满鳞甲腥味冲鼻,走路一步三摆眼看着就会死去。牧马人挤来马奶喂它精心护理,总算是一条小命没让丢弃。三年后这马儿长大,可鳞甲不去,灰不灰绿不绿看不出是马是骡还是驴。不过牧马人心里早有了主意。

他向主人提议,这几年的工钱我分文不取,只要那匹赖马,再把鞍鞯配齐,带上些盘缠然后东去,回中原侍奉老母,自己也得以叶落故里。

主人家虽于心不忍可见他坚决要去,答应了请求又添了些衣物。牧马人自山上采来雪莲等草药珍奇,熬一锅热汤把赖马沐浴。

只见那马遍体臊甲纷纷褪除,浑身火炭般光彩熠熠,两前蹄腾起有腾云之举,打几声响鼻震动寰宇。

牧马人怀揣早餐,向主人道一声“保重”,跨上马背如驭风而去,听说一气赶到肃州,掏出怀里的熟羊头,羊头还热热的。

龙马帮牧马人发家致富。然后化一道红光飞回蒲类,繁衍出天马名传关外口里。

赶山填海泪泉长流

这几日折罗漫山山神和蒲类海龙王发生争执,“牛说牛大角(各)说角(各)长”争吵不已。山神说本座所辖山岭冰晶雪莹,夏日里化冰川汇溪流滋育了草地松林,牲畜肥壮庄稼茂盛,木材丰富空气清新,件件桩桩都在造福人民。哪像你冷龙只会浸淫,吹寒气造霜雪冻馁生灵。

冷龙王铁青了脸反唇相讥,你只知豢养虎狼毒虫,扯(撕扯)羊食马还伤害行人。你山上的冰雪是本王所赠,没有我倾心赠送你只能守那荒山秃岭,到如今你贪天功自以为神力无穷,倒大言不惭指责别人。

两尊神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海龙王发神威吹出寒风,一时间蒲类国日蔽天阴,昼不明夜更昏不见星辰,草木冻枯溪水冰凝,蛇僵虎卧走狗狡兔都不敢出洞。

山神见状怒火冲冲,抽出赶山神鞭,噼里啪啦赶动了两座山峰,这山峰离开群山向海子边移动,势在必得要将这海子填平。

不说海龙和山神斗魔斗法,相持不下,因为法力只在伯仲。却说这蒲类国里有良善的一家人,父母慈祥子女孝顺,兄弟团结和睦四邻,姑娘贤淑媳妇温存,不算富裕可也能肚饱身暖日子过得蛮温馨。

这几天忽见得地冻天冷,大暑天里降大寒肯定有隐情。姑娘心里阵阵焦痛,再这样冷下去可咋行。嫂子要烧火做饭没有了水,因为天寒冰塑住了井,嫂子手捏冰钻要去凿开井口,叫小姑和自己一同前行。小姑一来想帮嫂子取水,二来也想出门看个究竟。踏出门刚到井边站定,举目四望吃了一惊,急忙喊一声:“嫂子,快看,那边有两座山正向海子靠近。”嫂子抬头一时没有看清,急问在哪里,是不是你在屋里头几天没出门眼花头昏?

小姑子急忙举手一指,等嫂子找到目标,两座山已停,再有几步就能压住海子,只可惜差之毫厘最终未能完成使命。

原来神仙的阴谋也同样见不得人,一旦被人揭穿就会自动告停。

山神见法力失效忽然间悟醒:违背天理人情的事情终归做不成,没有海子,水枯天旱哪来雨、雪、冰;龙王也明白了,没有山上冰雪消融,海子哪有水源补充。后悔不该为面子两强相争,一己私心害己害人。

两座小山失去依靠立在海子边上孤零零,伤心的泪水长流不停。流水注入海子,是山神和龙王握手言和的表征。从今往后不再斗争,只有相互支持,互为依存,才能共同维护山、海的平衡。

白马拖缰走龙蛇

宁远大将军岳钟琪兵驻镇西,准噶尔叛军望风披靡。大将军登上山顶眺望盆地全景,不觉心中一动:镇守西域乃国家久远大政,大军班师回京后,这里镇守就无险可凭。若能筑建一座城池,进军远征可以消后顾之忧,退兵守备可以有恃无恐。

军中不乏有谋略之人,大家商讨,实地勘踏,又请风水先生摆弄着罗盘算了好一阵,决定就在这西黑沟大梁之东的山坡平缓处筑城。南依天山作为屏障,扼住东西通道的要冲,北望整个草原一览无余。战时能屯大军,文治时正好成镇西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城址选定,号令三军挖土、架板、打夯动了工,三乡百姓踊跃参加,人山人海昼夜奋力,一心要修出一座固若金汤的镇西城。

不承想,城墙筑起不到一丈,白天夯好的墙晚上又塌平。如此三番都没有成功,愁得大将军吃不下睡不宁。找来谋士们合计,谁也说不清墙塌的原因。

这一日岳将军独坐大帐中,倦怠让他睡眼蒙眬。只见一威武白袍银甲的将军进了帐门,白净面皮,三缕胡须飘然于当胸。岳将军想站起身去迎,来者举手示意让他坐定,接着开口对他叮咛:明日午时有一匹白马拖着缰绳,你按缰绳在地上划出的印痕打墙保管成功。

来将说完转身出门,岳将军急忙趋前问道:您是何人?来将头也不回,手向后一挥。岳将军一马趴伏地,耳中似听到“吾乃你先祖岳武穆”。岳钟琪大叫“先祖留步”,惊醒后方知是南柯一梦。

第二天校场大阅兵,忽然间一匹白马闯入军阵,到阅兵台前转一圈,然后拖着缰绳跑出大营。岳钟琪率领众将急忙追赶,不见了白马踪影,地面上果然划出深深印痕,那印痕弯曲犹如龙舞蛇行。

岳将军传令按马缰划出的线重新筑城,果然城墙稳稳当当瓷实坚硬。原来马缰划过的地方地下坚硬,而墙弯曲各段之间的力道能互相支撑。这个道理其实老百姓懂,土坯砌的弯曲墙推一推能晃动可它不倒,笔直的墙容易推倒可不晃动。

城筑好了,岳将军不久班师回京,留下了城,这白马拖缰筑城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

金子车辖

话说不知道是何年间,甘州民勤有一批人逃荒到“沙陀国”地面,在这里东找西寻只图能有个地方住着平安,到头来挑选了大戈壁中间的一片乱山,乱山里有平地还有湖滩,天气热少人烟比老家的日子大有好转。

这里离县城还有很远,外边的人很少能来到这里玩。庄子里有一位林老汉,一家五口种十几亩田,说不上富足可不缺吃来不缺穿,小日子倒也算圆满。一家人勤谨耐劳施肥浇水很会种田,眼看今年的麦苗壮实长得齐崭崭,秋后少说也能打它个二十石。

林老汉做梦都呱喊,收下粮食多卖些钱,买牛买车还把新衣裳置办。睡梦正做在兴头上,就听远处车响马叫人又喊,一骨碌翻起来像沙鸡子蹿,跑到地里傻了眼。只见十几辆大车赶进田,麦子压倒一大片,老汉差点翻白眼,抱住马头哭地又喊天,一年的辛苦就玩完,疯里魔里滚倒在田边。

赶车的人里走来一位虎头虎脸,红缨头盔紧身衣衫,披着铁甲好身板,腰间还挂着一把七星宝剑,一看样子就是个官。老汉心里只想着麦子被糟践,哪里顾得上想这样的打扮只有在庙里、戏台上才能瞅见。

那当官的过来发了言,老人家不咧哭泣心别烦,我们的马车到地边,马受惊吓胡乱蹿,踏坏你的庄稼我赔你钱。你说得赔多少才合算?

老汉倒是实心汉,不愿坑人心不贪,说是今年的粮食长得好,一亩能打一石半,你们压倒的有三亩三,该赔多少你个家(自己)算。

那人一摸身上没带钱,顺手抽出车轴头上的车辖给老汉,老爷子别把这小小车辖给小看,没它车轱辘没啥管,我们的马车走不远,我先拿别的东西将就将就,你以后拿车辖来换钱。那官儿还说军情紧急不能怠慢,耽搁了大事关老爷要法办。说完匆匆忙忙赶车走远。

林老汉折腾了半夜心慌气短,回到家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老伴。老伴说他心地太善,一个车辖子不合算,更要命的是人走了到哪里找他们换钱。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赶紧去地边,谁知一田的麦子长得好端端,车碾马踏的印迹全然不见。两个人急急回家,要看一看车辖子还在不在枕头下面。进门翻开枕头,一道金光直刺眼,铁辖子变成金辖子,庄稼人一下有了钱。

老汉后来找到戈壁尽头的关帝庙,一眼认出庙廊下站着的泥塑的那个军官。心知是关老爷照顾庄稼汉,赔了金条赔麦田。也多亏自己心不贪,忠厚诚信人神都喜欢。

八月十五月正东

有一个教书先生生性愚钝,满肚文墨就是不知道营生。祖传的庄稼地倒有一份,牛羊几十只也算是成群。年过半百死了老婆,形影相吊凄凄清清。叫来外甥替他种地养牲畜把家业支撑,小伙子力茂气壮脑子精明,把这个家里里外外调理得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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