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国庆,难得的假期,辛安却仍然按习惯早起,不肯再在舒适的被窝里流连半分钟。
六点半的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满着鲜活的气息,辛安细心的在一众青翠欲滴的蔬菜里挑出最好的,再买上一只肥嫩的小母鸡,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将一顿早餐做的丰盛营养。对了,最近入秋天气干燥,路过中药店时要配些润肺生津的药材一起炖到鸡汤里,许从灿最近肯定经常熬夜,要给他好好补补。
手里提着一大兜菜,她站在许从灿的公寓门前,艰难的从门口的地毯下掏出钥匙,门打开,客厅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一片昏暗。
她熟门熟路的朝厨房走过去,没有开灯,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事实上,她早就应该注意到的,可惜她手上的东西太多太沉,让她无暇分心。
直到有个女生尖叫起来,客厅的大灯“啪”的一声被打开,瞬间亮的刺眼。
辛安终于看清,那对以暧昧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处于怎样尴尬的姿态,两个人交叠着,全身只有一件匆忙盖住的白衬衣蔽体。
她慌忙转过身去,手指仅仅的拽住袋子提手,甚至深深地勒进肉里也不觉得痛,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一点救赎。
耳边听着脚步声飞奔进卧室里,她在一声关门的巨响中逐渐的颤抖起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晚点。”男生若无其事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捡起几件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穿上。
“对不起……”她低声地道歉。
“不关你的事,”他一边漫不经心的系着衬衣的扣子,声音有些沙哑而慵懒,“我新交的女朋友,上个星期,还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
正说着,卧室的门突然间打开,辛安终于看清了他口中女朋友的模样。个子高挑而瘦,但是身材凹凸有致,蛮腰丰胸,巴掌小脸,五官艳丽而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充满风情,非常的具有吸引力。
“灿,她是谁,怎么会有你家的钥匙?”她叫着他的名字,整个人朝他依偎过去,姿态温驯而依赖,锐利的眼光却毫不留情的打量着辛安,让她觉得浑身不适。
直到这时,她才尴尬的发现,她的存在就如同手中这沾满泥土和露水的青菜一样,与这间奢华冷清的房子显得多么的格格不入。
无论她多么努力的想要进入他的生活,靠近他一些,到了最后,都会发现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笑话。
“这是辛安,我小时候的邻居,我们俩恰好大学都考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我妈托她来照顾我,有空给我做做饭。”
女生不屑,骄纵的说道:“原来就是个保姆而已,一点规矩也没有。”
许从灿稍稍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笑道:“说什么呢,简,她是我朋友,不许没礼貌。”
名叫简的女生眼睛一直围着她打转,从她身上穿的大T恤牛仔裤打量到毫无光泽的头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辛安只能在她如同探照灯一般直击人心的目光中把头越埋越低,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同现在一样卑微,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他们从来都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那我就先走了,我没有请假,还要回学校。”
简仰头在他的脸上印上一吻,拎起随手扔在沙发边缘价值不菲的名牌包款款的走出大门。
许从灿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一下子就从窗外洒了进来,他皮肤极白,脸窄而尖,轮廓深邃,一双眼睛像墨一样漆黑,如同西方神话书中所描述的忧郁而绅士的吸血鬼。
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你觉得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辛安有的时候想,喜欢一个人而不能说出口,是一件辛苦而压抑的事情。一直支撑着她的,大概就是这种会给人错觉的眼神,让她有一丝隐秘的甜,午夜梦醒,也觉得回甘。
早餐做的丰盛,是她一贯拿手的小馄饨和蛋饼,配上从她家带过来的玫瑰腐乳和腌渍好的萝卜片,许从灿吃的很顺口。
厨房里的砂锅里炖着鲜美的鸡汤,要熬几个小时,才能把精华都发散出来。中午再做一道芙蓉开背虾,一道西芹百合,一道回锅肉,他就会很满意。
辛安知道他喜欢的口味,偏咸偏辣,喜欢吃水煮鱼之类,但是因为胃不好,所以不能给他多吃。他鼻子灵,从来不吃内脏,也不爱吃大多数的海鲜,因为会腥。不爱喝咖啡,不爱喝茶,却喜欢喝鲜榨的果汁,一年四季都不断,所以要跟着时令改变水果的选择,这样才健康。
但是哪怕她对他的爱好了如指掌,能做到最好的也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保姆,有什么用呢,再了解他,再喜欢他,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站在他的身边的那个人。
她从来都懂,人和人之间有些鸿沟,是此生都难以逾越的,你梦寐以求的东西,别人也许唾手可得,所以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公平。平凡的人都是没有权利做美梦的,她早就不会再做梦了。
许从灿眼里的她,或许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印象的路人甲,是注定要给王子和公主当背景的那种,就算有几句台词也无足轻重,反正他是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她的,至于她所谓的喜欢,可能他的学校的每一个女孩子都对他一样无法自拔,他早已司空见惯,不放在眼里。
今天天气很好,她接了点水去浇养在阳台上的花草。薄荷绿生生的长势喜人,是她从早市上搬回来的,因为既能吃又能看,很实用。许从灿自己种的是一盆别人送的兰草,很娇贵,她从来都不敢碰,因为怕自己不知轻重弄伤了它。
“辛安,你放假回不回家?”许从灿在她身后问道。
她愣了愣,笑着说:“我和同学约好了要一起打工的,回不了家。”
“又打工?”他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严肃:“我上次给你的工资不够花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没了?”
她慌忙解释;“没有没有,那个我早就存起来了,我马上就要实习了,多打打工积累经验也好,这样工作会好找一点。”
虽然理由有些蹩脚,但许从灿还是接受了她的这番说辞,只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她答应一声,低下头,用水将薄荷叶打得湿透。
离开许从灿的公寓时,他送她下楼,站在电梯边对她说:“以后我要是有事要你帮忙就给你打电话,你不用总是过来。”
辛安知道他是怕她打扰他和他女朋友的二人世界,所以乖乖应下了。
出了那片豪华的住宅区,起了一阵凉风,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街道边的梧桐树叶也开始逐渐枯萎,秋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