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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1944年8月1日星期二

亲爱的凯蒂:

“矛盾的小神经”,我上一封信是这么结束的,这次我也以这个开始。“矛盾的小神经”,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吗?矛盾是什么意思呢?和许多其他的词语一样,它也有两个意思:外部的矛盾与内部的矛盾。第一个意思就是“有一种人懂得很多,从不轻易屈服,爱与人争辩”,总的来说就是,我身上公认的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缺点。然而第二个意思就没人晓得,那是我自己的秘密。从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有两种性格。一种总是快乐的、乐观的、有生气的,以及不在乎一切的。这种特点让我不会对搔首弄姿、接吻、拥抱等行为或不正经的笑话生气。这种性格大部分时候会占据上风。而另一种性格是更好、更深刻、更纯洁的性格。你一定有留意到没有人认识到安妮更好的一面,那也因为大部分人认为我令人难以忍受。

某一天下午我还是一个令人目不暇接的小丑,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又会让人无法忍受。说真的,这就像思想深刻的人去看爱情电影,只不过为了消遣,换下口味,只不过是某种不坏也不好而且还会很快被人忘记的东西。我很讨厌跟你说这个,但既然事实已经如此,我为什么不说呢?我乐观肤浅的那一面总是要比纯洁有深度的那一面更快地出现,所以它总是胜利者。你无法想象我一直是多么努力地想要摆脱这个安妮,想把她打败,想把她藏起来,不管怎样她只是半个安妮。可是没用,我很清楚那是没有用的。

我非常害怕那些熟悉我的人会发现我的另一面,发现一个更美好的我。我害怕他们会取笑我,害怕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荒唐、多愁善感的人,害怕他们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已经习惯被人忽视,但只有乐观的安妮习惯那样,而那个有深度的安妮却脆弱得无法承受。有时候,如果我硬把那个好安妮推上舞台,哪怕只是让她站一刻钟的时间,可她还没开始说话就早已浑身发抖,于是她的角色迅速地被另一个安妮替代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好安妮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所以,美好的安妮是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出现的,至今一次也没有。然而在我们独处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统帅。我非常清楚我的内心深处想要怎样,但实际上又不是那样。可是老天啊,我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那个样子。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肯定地说我的骨子里是很快乐的,但别人却不是这么认为。我在内心里跟随那个美好的安妮的指引,但我的外在,只不过是一只不羁的、整天喧闹的小山羊。

正如我所说,我从来都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在别人的口中我是一个“男生狂”,轻浮、有小聪明的人,只会读爱情小说的人。那个乐观的安妮只会一笑了之,机智地去回答,不在意地耸耸肩,看上去像是毫不在乎。但老天啊,安静的安妮的反应可就大不一样了。如果非要我诚实地说话,我得承认它伤害了我,我很想改变自己,但我在挣扎时总会面临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

一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哭泣:“就这样吧,你就是这样的了。你缺乏同情心,看上去是那么高傲和暴躁,大家都不喜欢你,这全是因为你不愿听取好安妮给你的忠告。”唉,我也很想听啊,但那不管用。要是我安静、认真,大家都会认为我只不过是在玩新花样罢了,而我也只好开个玩笑来从中解脱。我的家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肯定会觉得我病了,会强逼我服下治疗头疼的药丸,会摸着我的脖子、脑袋看看我是否在发烧,问我是否便秘,怪我闹情绪。这都让我无法忍受。要是我在大家的眼中是那个样子的话,我就会重新展现出神采飞扬的面孔,接着又会不快乐,最后我就再次扭曲自己的感受,隐藏好的一面,暴露坏的一面,继续在内心深处探索如何才能成为我渴望成为的那个人,如何才能成为我本应成为的人,假如,再没有其他人在这个世上生存……。

你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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