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6日夜11时,当飞机在临近乌鲁木齐上空降低高度时,我紧贴着舷窗注视着隐隐约约的山峦、平原、河流,看到了灯火辉煌纵横交错的城市街道,亮晶晶像萤火虫般飞奔的汽车,在夜色掩映下,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乌鲁木齐壮观的令飞机上的乘客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当飞机的起落架触地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与其说应邀参加第八届全国回族作家学者笔会,不如说来赴一个善缘,可以说是一次企盼已久的聚会。
作为回族,作为一个写作的女人。
十年前就认识了《回族文学》,与它擦肩而过。
十年后声名鹊起的《回族文学》热情的召唤我。
已经第二次来新疆,美丽而神秘的新疆吸引着无数的外来客。天山雪松、绿洲白杨、戈壁红柳、大漠胡杨、空中草原、喀纳斯湖,它们以顽强的生命力,给新疆注入新的诠释。昌吉是怎样的?因为知道了《回族文学》,所以知道了昌吉,昌吉在脑海中还只是书里读来的印象,仅仅知道它是重要的回族聚集区,古代闻名遐迩的“丝绸之路”,新北道上通往亚欧各国的必经之路,边陲名城。见到笑容满面来接站的马国锋编辑,一起乘车自地窝堡国际机场驶向昌吉途中,方知道,昌吉正在积极打造一批在全国有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文化品牌。创刊三十三年全国唯一以回族命名的文学期刊《回族文学》,已被昌吉列为重点打造的本土文化品牌。
虽然已是繁星满天,但昌吉的文化形象却清晰的凸显眼前,原来昌吉领导如此重视文学啊!作为二十余年坚持阅读写作的回族人,我立即反问自己,对《回族文学》关注了多少?霎时,心间滑过一丝愧疚。
十年前,在《黄河文学》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后,接到了来自新疆《回族文学》编辑的一个电话。是位先生,嗓音很有磁性,不知他是怎么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他简短介绍了《回族文学》并向我约稿。惊讶之余,第一次获悉了新疆昌吉有本《回族文学》,适逢在昆明出差,站在世界园艺博览会的花树前,心情格外愉悦,我请求先生,寄本杂志过来。
之后,《回族文学》如约寄来。我翻阅着,薄薄的页码,浅色的封面,不太起眼。那会儿互联网并不发达,对于《回族文学》在国内外的影响我知之甚少。
大约职业是个检察官的缘故吧,游移在法律和文学之间,泡在冷酷而理性的工作里,整天与黑暗打交道而偏偏是浪漫的追梦人,嗜好写作,却没有把回族的文学作为事业与责任来追求。
从云南回来,向《回族文学》投寄了一份稿件,写作水平不高,稿件石沉大海,当时我并不重视这份杂志要求浓郁的回族特色。现在读来,它还具有回族文化的指向性、指导性、品位高,视角独到、细致入微又宏观大气。回忆十年前那篇作品,跳不出编辑这道门槛是必然的。记得,我将关注力移向其他刊物,与《回族文学》迎面错过。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当我在《民族文学》发表过一篇稿子后,去年八月某天,又接到《回族文学》一位女编辑的电话,我讶异地问她怎么找到我?她嘹亮的声音非常阳光,说通过宁夏作协认识的,她介绍自己叫马玉梅,向我约稿。
毕竟到了互联网时代,很快,我的一篇小说通过网络传到马玉梅的信箱。期间,她打来电话,对小说人物命运、事件叙述、环境细节、故事结局提出细致的修改意见。
肯定地说,《回族文学》的编辑在关注回族文学进步发展的同时,始终把目光投向回族作家或者在文学刊物以及学术研究期刊上发表作品的回民作者,并主动联络追踪他们,对每一篇来稿精挑细选,缜密把关,恪守职业精神,如此,才有了《回族文学》坚实的脚步与深远的影响。
我是抱着肃然起敬的心来到昌吉,想亲眼看看《回族文学》的编辑是怎样的不同凡响?
这天,全国来参加第八届回族作家学者笔会的代表被安排在昌吉园林宾馆下榻。早晨起来,忽然发现宾馆坐落于春华秋实的园林中,举目便见果实累累,苹果与海棠挂满枝头,树下碧绿的草坪上落着一层红果儿,鲜润润、圆溜溜的。忍不住摘了几个海棠尝尝,水灵酸甜的十分爽口。
笔会召开时,许多的领导也亲自到会祝贺。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大常委会领导、政协领导、文联副主席一直到昌吉回族自治州党委书记、州长、州党委宣传部等领导都来出席开幕式。笔会还邀请了来自北京、香港、宁夏、甘肃、云南、山西、浙江、内蒙古等地的新老作者,编辑。
见到《回族文学》的编辑才知道,从社长买玲到栏目编辑多是女人,不禁感叹新疆昌吉的回族女人果然非凡。
最开心的事是笔会安排的四场专题讲座,一场比一场精彩。《小说月报》副主编刘书棋讲的《读者眼中的小说和小说月报》,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作家格非讲的《小说的叙事》,南京大学教授著名评论家王彬彬讲的《文学的语言》,《散文选刊》主编葛一敏讲的《散文创作的潮流及前沿信息》,各有特色终难忘怀。平日里难得听讲文学课,尤其是听专家讲课,与我是一件极喜欢和享受的事情。笔会请的专家们各抒己见、妙语连珠,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他们从名家的创作实践以及创作体会,结合文坛现状谈创作,引起了课堂上强烈的共鸣和轰动效应,一阵阵激情难抑的掌声经久不息。期间,杂志社主编买玲及副主编王勇与参会代表们就当下回族文学发展存在的问题、创作过程中的经验与困惑以及《回族文学》的办刊方向进行了深入研讨,代表们为回族文学事业的大发展、大繁荣建言献策。
晚上,宿舍的各位文友相聚一起,围绕文学创作、发展这一主题侃侃而谈。在这里,畅己言,抒己志,享赏文学乐事。五湖四海的回族文友挤在一起,没有香茗一杯,但每个人的心却可以因为畅谈的激情而变得火热。由此我结识了创作《冰火雀儿山》的回族青年敏洮舟,创作《苍劲的松柏》的汉族归伊小伙儿樊前锋,八零后回族作家石彦伟等。这些取得骄人成就的轻年才俊,无疑都是敏锐而坚强的,他们是在真心实意的写作,作品和心跳与脉搏一样明晰可察。他们和我一样活在一个充满欲望的当下里,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用眼睛,用心灵感受着黑与白的冲击,捕捉着瞬息万变的世态人情,揭露着世间的秘密,剖析着生存的理念,鞭笞着隐藏的昏暗,弘扬着民族的气概。努力!再努力!去克服自身的狭隘与偏执,以免被笔下那些悲观、忧郁,甚至是绝望性的文字所羁绊,坚守住孤寂与痛苦,立身于尘嚣之外,静静潜伏在心流的波涛之下,通过沉思体验生命。
无疑,回族作家也渴望通过交流来促进文学创作。此次笔会让每一位参会者走近《回族文学》,感受着《回族文学》的震撼,碰撞出智慧的文学火花,激励自己埋头创作,出作品,出精品,推动回族文学发展,为回族文学这朵艳丽之花在文学的百花园里蓬蓬勃勃开放而浇水施肥。
以文学为名,品读昌吉,这是第八届回族作家学者笔会的又一主题。
《回族文学》会务组安排代表们参观昌吉恐龙馆、昌吉高新开发区,赴天池、索尔巴斯陶牧场采风活动是值得一书的。
大巴车在宽敞的乌昌高速路上欢唱着奔行,编辑马玉梅承担了导游的角色。她不失时机口若悬河的介绍着昌吉:“三面环抱乌鲁木齐,近年来加速推进乌昌经济一体化。乌鲁木齐自治区对昌吉提出“三率先”要求,即率先实现新型工业化、农牧业现代化、新型城镇化,率先实现农牧民人均纯收入超万元,率先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一个奋发图强,经济文化面貌显露着盎然生机的昌吉回族自治州,深刻感动着我这个初来昌吉的人,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天山脚下,一条蜿蜒曲长通往天池的木板路上,我与清华大学教授,著名作家格非零距离接触,边走边谈。崇拜格非老师的作品也几年了,没想到这么著名的教授,刚四十几岁已花白头发,穿身灰色的运动服背个中学生式的双肩包,蹬双旅游鞋,普普通通扎在人堆里,怎么看也无法与文坛以及学术界名人格非联系在一起。期间听他讲座,似乎每一分钟都被吸引着,用速记的方式记下所有内容回去慢慢琢磨,现在总算可以面对面交谈了。我理解小说家又是艺术家,把直觉用艺术的形式展现出来,不是作者决定人物的命运,而是人物决定自己的命运。直觉对作品往往是一刹那,致命一击的灵感。当然,这些灵感是需要一定文化底蕴和生活经历做积垫的。格非老师强调语言感觉的重要性,反复将《金瓶梅》与《红楼梦》的写作细节进行对比,强调写作的特点与个性,小说最终达到的成功是,传神,韵味,简约还要力求节制、有内敛,有张力,让读者能充分享受文字带来的美感与启发。与刘书琪老师也是途中边走边谈,请教小说的魅力,他讲了编辑过的小说《潜伏》,当时并不知道它的命运,那样的小说之所以红遍全国,是因为它像一座迷宫,把人们引进去,再绕出来,情节之间险像迭出,环环相扣,人物丰满,个性突出,如此才能引起共鸣和震撼,观众才会喜欢追捧。
联想从小说月报上曾经读过的那些文章:毕飞宇的《玉米》《玉秀》、马金莲的《掌灯猴》等,从《回族文学》上读到敏洮舟的《冰火雀儿山》等等,虽然时过境迁了,依然记忆犹新。这些作品里活生生的人物或者生命,就那么赤裸裸的走来,它不仅真实地袒露出了作者的内心感受和思想感情,更如同一个个深层的哲学命题,向着更高的关注,更深的诠释,将人性和精神的处境做了全面的剖析。读完一部好的作品,常常就对文字后面的那个人有了很多遐想,除了佩服和惊叹,更生出几多幻想,如果我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该有多好!
葛一敏和王彬彬老师则提倡创作与思维的完美结合,认为每一个作品都应该有自身鲜明特点,让人物在平庸的话语世界里给人留下刀刻火烙的印象。好的作品应该有最好的语言,这是个文字构建起来的自由个体世界,展示的是人们的精神状态,特别是鲜活的生命状态及至情感生活的一种艺术表达形式,是艺术的叙述而不是生活的流水账,要真实,用心灵写作。
是的,老师们期待我们用更多的时间去感悟生活,打磨语言,写出真正“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文字,我欣喜参加笔会获得的如此丰硕的体会。
美丽的天池到了,站在博格尔达峰下海拔近两千米处的山顶上,看着云杉环拥,碧水似镜,风光如画的景色,欣赏着,赞叹着。
一路走,一路看,天山作为昆仑山脉的一支,之所以神秘著名,是因为巍峨的高山冰川、浩瀚的林海,一望无际充满生机的大草原,还有草木不生光秃秃的鸣沙山等各色景致迭现的缘故。环顾银波粼粼的天池四周,深绿的云杉林挺拔整齐扶风而立;晶莹的湖水雪峰倒映,竟像摆放的蓝水晶。湖水系高山融雪汇集而成,清纯怡人。据说神话中西王母宴群仙的蟠桃盛会便设在此处。每到盛夏,湖周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最为明艳。即使是盛夏天气,湖水的温度也相当低,是避暑的好去处。
当乘游艇在湖面上行驶,一阵阵凉风袭来,八月的酷热被寒意驱走,拉紧围巾感受似音乐拨动的湛蓝湖波,看不够如诗如画的水阔蓝天。在天池彼岸下船,攀爬游览天池深处的风景,沿着石板与木板搭建的台阶登上峰顶再顺阶而下,曲径通幽,飞流直下的大小瀑布,形如宝塔的云杉。抬眼眺望,满山覆盖着原始森林,深邃幽静的沟谷溪潭,千姿百态的飞瀑流珠,奇峰异石,形成了天山独特完美自然景观。山上还云气缭绕仙风回荡,山下水流却在嶙峋的怪石间奔啸,水面澄澈见底汩汩跳跃,或青或翠,奇形怪状的石头,经水泽浸润越发显出灵性。
看见十几米高的水车时,该下山了,当一切趋于平静,回头望去,天山被抛在身后,浮上心头的美景悠然入怀……
在我心目中,海拔二千七百米的索尔巴斯陶牧场是块净地,宝地,圣地。据说开发不久,游客不很多。初到这里,山峦起伏,辽阔的大草原伸延至天际,木房子,火鸡、羊群、马队。神秘的远山风光独特、无尽的绿杉与似海的松林构成壮美的风景。住在木房里的哈萨克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回族文学》杂志社全体人员、讲课的专家教授,同程跟随的专职摄影师与演员、参会代表一起唱歌跳舞。文友们走在一起,聊在一起,笑在一起,醉在一起。看擀毡、姑娘追、听阿肯的即兴弹唱。采风活动开始后,从车上到天山再到索尔巴斯陶牧场,大家斗嘴说笑……不分宾主,不论辈分,不讲男女,都醉在互动的氛围里。马永俊的“八国语言”模仿秀、尹俊的维语笑话段子、白恩杰的谈诗论文、石彦伟的男高音着实令人难忘。
身材适中,慈眉善目,活泼美丽,言语幽默,能说善舞的马玉梅,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笑语一片歌。
还有难忘的新疆美食,笔会从不同角度,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排大家品尝新疆手抓肉,拉条子,九大碗以及地方特色小吃。
当热闹的场面过去,留下的是悄然的回味与无尽的思念。
大家知道,滚滚红尘漫漫人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纷繁的生活中,有机会出来参加一次真正的文化之旅,是十分难得的放松和享受。同时,坚定了为什么写作为谁写作的精神追求,获得了民族属性意识和强烈的民族使命感,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我想,把追求文学创作的民族化,应该作为首要的责任和践行。
感谢《回族文学》杂志社提供的机会,五天笔会一生将难忘记,我感到不虚此行、不虚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