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厨房煮饭,每天看见楼下那间简陋的小屋,小屋那对儿夫妇,小屋旁边是“幸福苑”车棚,棚顶绿色彩塑板,黑色的铁栅栏围墙。
小屋的女主人是车棚看车人,男人为物业电工。
中午时分,楼上楼下忙碌开来,家家蒸煮炒炸忙午餐,空气里飘荡着饭香味儿。我插好电饭煲打开抽油烟机,将清洗过的菠菜切成小段扔进油锅,葱香伴着花椒的味道弥漫在厨房里。停火时我看了一眼楼下,看车女人正劈木柴,把木柴一根根的扔进矮小的蜂窝煤炉里点燃,她蹲在旁边用报纸扇着火苗,浓烟火苗向上窜着,她跑进屋端出个铁锅坐在火上,不断进屋拿点什么掀开锅盖投进去,并往炉子里扔劈柴,火苗儿欢快的舔着黑黑的锅底,蒸汽笼罩着女人。大约被火烤的缘故,汗水划开了女人粘着灰尘的脸,她不停地用袖子抹一下脸颊。显然是为了节省原料,那小堆木柴烧完的时候,女人将铁锅从火炉上端到地上,拉过墙边一个油滋滋的小方桌,取出一摞子碗放到桌上,吆喝着吃饭了,吃饭了!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饭食亮在光天化日下。看样子是米面菜混合的调和饭。屋里走出个英俊少年,约十五六岁,随后跟出两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儿,最后出来的是瘦高男人。女人盛好饭一碗碗递给围在锅边的人,两个男人捧着碗蹲在地上往嘴里扒饭,女人和女孩儿在桌旁的小木凳上落座,他们边吃边笑,很知足很快乐的样子。
饭很香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快乐?这个问题天天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终于忍不住好奇,走进了他们的小屋。
发现女人日子过得简单,两张大床用一个花布帘子隔开,一张是夫妇的,另一张是两个女儿的。床边摆了盛衣服的木箱,箱盖上放台电视。门边一张写字台,台灯、书本、碗筷挤在一起,看样子是孩子们的书桌又是全家人的餐桌。床下塞满过日子的一堆杂物,墙上挂着生活用品,屋子虽狭窄拥挤,十分整洁。
获悉夫妇来自山区,女人的弟弟在附近工地上打工过来蹭饭。女人说,弟弟来吃饭能省点钱,过几年要娶媳妇用,老家靠天吃饭攒不下钱,在城里打工能赚一些。女人看护大家的自行车、摩托车,也看着女儿上学,承包打扫两幢住宅楼单元的卫生,清理垃圾,两口子月薪不足两千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
时常,大家诧异,上百辆新旧自行车摩托车的主人是谁,女人是怎么知道的?偶尔小区来了陌生人将自己的车子混在车棚中,片刻功夫便被女人挑出来摆在过道上。晚上关车棚,谁家自行车还没回来,女人像是等待家人一般的候着,问她为何不熄灯?她说某某楼某单元谁谁的自行车还没回来呢。楼上人就奇怪了,车棚里百十辆自行车既无标记又不出声儿,她怎么认得那么明白?慢慢大家获悉,夫妇带着两个女儿从山区闯入城里找生计,受过不少的波折,找一份管住还能照顾孩子读书的稳定工作不容易,幸亏男人依仗一手电工技术被小区物业聘用,女人看管小区的自行车棚,全家才安置下来。眼下住宅虽然狭小简陋,住宿水电均是小区免费提供减轻了他们不小的经济负担。于是,女人分外珍惜这份工作,热扑扑的对待楼上的邻居,尽管全家的生活状况无法与楼上任何住户相比,但女人知足而开心。
女人常常虚掩着家门干活去了,楼上家家钢制防盗门紧闭着。同住一幢楼的邻居彼此不认识,甚至一个单元的邻居,十几年住着,彼此姓什么在哪儿工作都不知道,见面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老死不相往来。看车女人来后,一切悄悄发生着变化。开始,楼上邻居站在自家窗口观察着小屋人家的衣食住行,羡慕女人的两个女儿。两个女孩子乖巧懂事,天擦亮,站在车棚外朗朗读书,听得清一个背书,另一个听书,相互考查,天天如此。据说两个女孩子学习成绩优秀,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优等生,她们中午回家帮母亲拣菜洗碗扫地,傍晚爬在木椅上写作业,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城里孩子泡在蜜罐里不懂事,与人家农村孩子天壤之别。
某次,儿子牙痛,拉他去医院,下楼碰见看车女人。她笑曰:“逛去呀?”我告知她缘由,她赶紧说:“你家楼上住的就是牙科医院的牙医呀!他大概在家呢。”说着扔下拖把,陪我上楼敲响了牙医家门。只见一位熟悉却陌生的男人横在眼前,我不好意思说出意图,女人急忙介绍彼此的上下楼关系。男人客气的礼让着,瞬间帮儿子拽掉了那颗摇动的龋齿,还约了复诊时间。一件棘手的事情轻而易举解决了,让我感慨不已,楼上住着牙医我竟然多年不知,现在的邻居关系是怎么啦?
时间转得快,与看车女人相处两年多。每天,女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忙出忙进的。邻居们上班时,单元里、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车棚内外收拾的清清爽爽,舒适有秩序。逐渐,楼上参加自学考试者托付女人帮助照看孩子,或者加班者托付女人买菜邮寄包裹。女人都笑呵呵的应承着办的妥妥帖帖。端午节到了,楼上不少邻居买了江米红枣粽叶儿伙着女人包粽子,霎时,车棚变成娱乐场所,楼上楼下的女人们借着包粽子大融合,热气腾腾欢声笑语传到车棚外,吸引了前后楼的邻居围观。女人在自家煤炉上架起煮饭的大铁锅煮粽子,一个多时辰,粽子出锅了,香喷喷的,楼上女人执意给女人留粽子,把家里的鸡蛋糕点水果也端来送给女人过节,楼上楼下的邻居第一次沉浸在端午节的喜庆里。
自此,邻居关系越来越热络,楼上邻居知道女人家经济拮据,今天送鱼,明天送肉,孩子穿的衣服、学习用具,甚至把换掉的家具送给他们。一日,女人因为丈夫两个月领不到薪水,急得在车棚里掉泪。楼上邻居有借钱给他们的,有帮助联系工作的,还有找劳动局帮着讨公道的。
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五六年,我搬迁到另一个新小区,时常怀想勤快亲切的看车女人,惦记她过得好不好?孩子怎样了?甚至抽空去看望她,像是对自家的亲人一样惦记不已。
看车女人让我学到不少的人生知识,尤其对“家有黄金万两,食不过一日三餐;家有广厦千间,卧不过一榻之地。”有了新的领悟。想啊,一个人衣食住行基本解决时,每天用的钱极为有限,纵使拥有千万亿万的钱财,那不过是银行里的一串数字而已!一生多么短暂,穷其一生忙忙碌碌追求物质、名利、地位,把自己搞得很累很烦极不值得,如果简单而快乐的生活,人生定然是轻松舒心和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