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好端端的生命,有时脆弱如蝼蚁,渺小如草芥,瞬息倏忽间,就烟消云散了。
一直以为是个坚强不会流泪的人,是个在任何情况下会以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的人。却不知为什么在经历化疗的阶段,竟然会对生命有了一种恐慌,冥冥之中总感觉有双大手会把我从夜色里带走。该怎么办?一次次流着泪问自己,也多次询问医生,她们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一张张彩超血检报告单证明我正在向健康迈进。
做过乳腺根除手术后接着化疗。半年来,从肉体到心灵一点点尝试着痛苦的滋味,身体和心灵的耗费极大,每月忙着住医院十几天,应对每一次的化疗。按照医生的治疗方案,经过了六期化疗,还有两期间隔比较长的。现在想来,不容易啊!尽管很乐观很勇敢,但每期化疗前依然心生恐惧,一点点说服自己,调动全身心的力量去医院,说过程就两个字“辛苦”!每月二十天通过食补、药补、适当运动来恢复体能,化疗后恶心、失眠、白细胞较低等反应,比其他人一样都少不了。化疗后,白细胞值最低时降到一千过点,比正常人低了三千多,免疫力低下,因此,整个人显得衰弱,会觉得疲惫之极,上楼都会喘气腿打软。所以,围绕提升睡眠营养等问题便费去不少心思,之后,靠毅力去完成其余需做的事。
化疗后的二十天里身体基本恢复正常,除过白细胞不达标,其他尚可,下期化疗又到限期了。办好住院,身体各部位照三个不同内容的B超,再X光、心电图、查血压、血糖、仅抽血一项就很痛苦,空腹抽血五管子,拿到检验科检查血液各项指标,通常要打升血针两天。打过升血针脊柱很疼,坐着躺着站着都疼,熬过两天,血常规恢复正常,开始化疗。
第一天通常输液十六小时,从早晨直达深夜。这天最为痛苦,包括身体及心理。因为乳腺根除手术右臂不能输液,全部依靠左臂完成,为此左侧手臂各道血管压力超大。第一期化疗用留置针坚持两天,到第三期不行了,血管已经被化疗药物伤害,变得脆而硬,扎留置针坚持几个小时手便肿起来,拔出针头换条血管换一次性针头再扎,反复如此。有时扎在脚的血管上,扎脚是万不得已,输液后总想排尿,扎脚后不能去排尿,站起来时,被扎的血管容易崩裂,护士尽量扎手和臂,几次下来,手、腕、臂等部位都不灵了,护士没办法完成输液工作,眉头一皱想出办法,把针头扎在左手的大拇指上,钻心疼啊,疼得眼泪流到针拔出来为止。
这时,心情抵达最低谷。那是痛苦和惊慌,是无奈和无助,是人生中无法抵挡的苦难,生命走到这样的时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当狂风暴雨逼临之时除了低头闭目战栗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半年就在这样受罪的处境中度过。
化疗之后,经常耕耘的笔不愿再写什么,思维仿佛停顿了。从医生善意的遮掩中,亲人朋友过多的关怀爱护中,阅读到此次的疾病非同一般。毕竟与癌症挂了钩,开始化疗的日子,大约是药物作用,心里时常忧伤,仿佛看见病魔肆意噬咬着躯体,岁月变得苦闷而悠长,路的尽头究竟还有多少磨难?当苦涩浸满心头,难过的泪水沾湿衣袖,便反复质问:“为什么是我?”这样无聊的问题时刻盘旋在脑海里。恐惧吗?本想完成所有写作计划,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还有许许多多牵肠挂肚的事宜呀……还没有享受悠闲生活带来的滋养,如今息若游丝,思维尚存,上思母亲,下念孩儿。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嗨,生命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重要的是,母亲的老年需要照顾,儿子没有成家,未尽的责任和义务还重,等完成了这些才能放心去死。
何谓生何谓死?有位老者说:睁开眼是生,闭上眼是死,人每天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必惧怕死,也不必欣喜生。
可以如此潇洒么?想这人生若非夭折,也就是几十年,若再减去三分之一的睡眠时间,减去成长期,所余时日不多耶。人生苦短,如蜉蝣朝菌,和物以稀为贵一样,生命只有一次不能重复,不可克隆,所以宝贵,所以要珍惜。
躺在病床上,喜欢上了胡思乱想。一次,输着液体,情不自禁联想秃兀蜕变的故事。
秃兀是世界上长寿的鸟类之一,它的年龄可达七十多岁。要活那么长,它必须在四十岁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因为秃兀活到四十岁时,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抓住猎物。那时,它的嘴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膛。它的翅膀变得十分沉重,因为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使得飞翔十分吃力!它只有两种选择,等死,或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它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停留在那里,不再飞翔。秃兀首先用它的嘴击打岩石,直到把嘴敲碎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候新的嘴长出来。之后它用新长出来的嘴把指甲一根一根地拨出来,当新的指甲长出来后,它再把羽毛一根一根地拔掉。五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秃兀开始飞翔。重新度过三十年的岁月。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人的蜕变是生命的更新和进步,是重新获得美好生活的开始。也许生命中注定要经过这一场更新过程,如秃兀的蜕变一样,痛苦而无奈。
走过的岁月,永远都不可能追回来,未来的路程还有多远的距离?生命,还能够给我多少个春秋?无法预知。我决定趁我还活着,对生活还充满了希望与期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些我喜欢做的事情,可能没有卓越的成就,但要做。
快乐度过每一天的每一瞬间,这样,就等于无限期的延长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