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变法,切中楚国社会弊端,完全符合楚国国情。由于楚悼王不幸早逝,吴起也就失去了坚强的靠山。奴隶主贵族势力在变法中虽然受到沉重的打击,但变法时间毕竟不长,变法的成果并未完全巩固下来,所以随着楚悼王与吴起的死去,楚国历史上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也就夭折了。后来,楚国虽一度出现宣威盛世,但总的趋势是在走下坡路,直到灭亡。“楚不用吴起而削弱,秦行商君而富强”,后来历史的发展完全证实了这一点。
战国时代是国际特色最明显的时代,外交上的纵横捭阖,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国家来说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事务。
公元前350年,秦国宰相商鞅把秦国的首府从栎阳(陕西临潼),搬迁到咸阳(陕西咸阳)。公元前340年,即魏国马陵道大败的第二年,商鞅率领大军,作变法后最重要的一次武力展示,向疮痍未复的魏国进攻,魏国部队再度大败,魏国总司令魏昂被商鞅俘虏。魏国国君魏惠王捶胸顿足地说:“我懊悔不听公孙痤的话。”魏国这次受的打击十分沉重,把吴起辛苦开辟的河西疆土(陕西北部)全部丧失给秦国。首府安邑(山西夏县)跟秦国只隔一条黄河,失去安全保障,只好把都城迁到东边300公里外的重镇大梁(河南开封)。
这一战距离公元前359年商鞅开始变法,只有19年,秦国就已经强大到迫使超级强权的魏国一蹶不振,割地迁都,这种声势立即引起各国的恐慌。
国际上还没出现过这种长期紧张的局面,旧时代的传统意识形态和政治知识都不能应付这个雷霆万钧的压力。于是以秦国为对象,产生了两种崭新的但也恰恰针锋相对的战略思想和外交政策。一是合纵对抗政策,即围堵政策,主张在南北方向上,各国缔结军事同盟,共同抵御秦国的侵略,秦国如对某一国发动侵略,即等于向所有的盟国侵略,各国同时出兵作战。另一是连横和解政策,即和平共存政策,主张在东西这个方向上,各国与秦国签订友好联盟条约,保持两国的和平友好。
这两种不同的外交政策,是由两个出身平民的学者张仪、苏秦提出的。
苏秦原籍是周王国,家庭十分贫苦,他曾经满怀希望地跑到当时强大的秦国推销过统一中国的方案。而嬴驷刚刚杀了商鞅,他是个保守的国王,他讨厌所有的外国人,结果苏秦碰了一鼻子灰,把旅费耗尽,几乎是像乞丐般回到了故乡。
回到家,他那正在织布的妻子看到丈夫落魄归来,竟然动也不动。苏秦向他正在煮饭的嫂嫂索饭充饥,他嫂嫂好像没有听见。苏秦惭愧之余,改变主张,提出对秦国采取合纵对抗政策。同时,下功夫研究国际局势和各国国王的心理。疲倦的时候,他用铁锥猛刺自己的大腿,血流了一地,然后继续读书。
公元前333年,当他自觉学问充实的时候,他再次出发,先去见燕国国君姬文公,这一次他获得突破性的成功。姬文公介绍他去见赵国国君赵语,赵语万分高兴这个建议,于是连锁介绍,苏秦一连到了韩国、魏国、齐国,最后再到楚王国。六国完全同意签署这个盟约,并一致任命苏秦为他们的宰相,使他担任“纵约长”——南北合纵对抗盟约组织的秘书长,围堵政策宣告完成。
紧接着发生了最富戏剧性的一件事。当苏秦从楚王国返回赵国回复使命的时候,经过他的家乡洛阳,周王国的国王姬扁,诚惶诚恐地隆重接待他,沿途扫除街道,准备官舍。苏秦已不是上次回家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了,他以六国宰相之尊,鲜衣怒马,随从如云,他的祖国同胞真是又敬又羡。那位使他挨饿的嫂嫂,也匍匐路旁,连头都不敢抬。苏秦问她:“你从前怎么那样轻视我?而今天又怎么如此恭敬?”那位嫂嫂老老实实说:“只因为你今天位尊而多金。”这位嫂嫂在公元前4世纪就一语道破一个属于人性上的秘密,想得到别人的尊敬,尤其是想得到这种嫂嫂型势利眼的尊敬,其他什么都不用,只要有地位而又有钱就可以。
而张仪是魏国人,他是六国宰相苏秦的同学好友,他也很贫穷。当他在楚王国游说时,曾因为太穷的缘故,被认定偷了东西,几乎被打死。后来到了秦国,推销他的连横和解政策,秦国国君嬴驷正在懊悔失去了苏秦,以致国际上被苏秦孤立。一旦得到张仪,就像得到了珍宝一样。张仪的方法是,把参加合纵对抗盟约的盟国,各个击破,使他们和秦国和解。
如果站在当时东方各国的立场,只有一起对抗秦国才是唯一的生路。可是,只有大政治家才能看到十年之后,只有历史学家才能看到三十年之后。各国有各国眼皮底下的现实利益,但他们没有团结,反而互相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