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归（四）
伊儿投入亦天翔的怀中，不停的哭泣，“哥，哥，哥。”不停的嚷嚷着。亦天翔却丝毫不嫌烦，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为了这一天他也牺牲了太多。
他将伊儿紧紧抱住，“好了，小傻瓜，别哭了。一切灾难都结束了。哥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别想那么多了，你还是你，没有任何的改变。千万别自责，知道吗？”
伊儿不知怎么的，竟然扑通跪在地上，眼泪哗哗的落下，抽泣的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杀了那么多人，还伤了自己的哥哥。我真是该死，没脸面对天下所有的人。”
大师连忙将伊筱霜扶起来，“伊姑娘啊，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中了毒，身不由己，我们都不会责怪你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将身体养好。自从你失踪那天起，你哥哥就没安安稳稳的过一天日子。他那么关心你，那么爱护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这片苦心啊。你能好起来就是对我们对大的答谢。”
亦天翔再次将伊儿搂住，“好了，好了。你这个大傻瓜一点儿都没变，就是爱胡思乱想。天快黑了，我们进屋去吧。”
“哥，那晚你对我说的话其实我都记得。我在很努力的回忆我的过去，每次在梦里都会有一个好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我想看清他的模样，可每次他都会消逝在同样的梦露。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或许你说的对，我在逃避。我不知道自己被毒药控制。恶魔创造了一个残忍的我，很是抱歉，让哥哥担心了。”
听到妹妹那样纯真的话语，亦天翔开心的笑着，“呵呵。你这个傻姑娘，一切都过去了。哥能肯定，曾经的那个伊筱霜又回来了。忘记那段日子，你才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该说抱歉的也应该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这里的雪山，你还喜欢吗？”
风中的雪落到了她的肩头，雪雾迷离又清晰，天与地的尽头正在此刻隐隐约约的闪现，梅花随风而杨，一群青色飞鸟强劲的刮过雪顶，一切都是那样静谧与神奇。
她在雪的亲吻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哥，好美。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个梦境吗？我终于，终于看见雪了，它们好软、好冰。刚才那一刻，我似乎忘记了所有：血腥、战争、阴谋，那些可怕的噩梦也未曾出现过。雪里的光有五种颜色，美妙极了。在雪域是没有生离死别的，是吗？”
“哈哈，你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啊？是，是，是，它是一个真实的梦境。但是，你要知道，哥的责任就是维持那个梦境，让它成为永恒的奇迹。这条路很艰辛，甚至可以说是残酷，不过，哥相信正义，相信团结的力量。”
“我的哥哥就是这么伟大，他是一个真真正正德男子汉。恶魔一定会有报应的。我能与哥哥重逢，真好！上苍对我是不薄的。哥哥说得对，我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你能这样想就好啊，生命就是我们最大的财富。”
“是，哥哥说的话最有理了。”
这时候的柳盈盈也摆脱了蛊度的纠缠，重生之后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给她希望之光的男子，心中百脉沸涌，眼泪克制不住的涌出。她很清楚，在她最迷茫，最痛苦，最挣扎，最脆弱的时候是眼前这个男子拼了命的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她记得失忆前与失忆后的所有事情。她记得被王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是这个男子救走了自己。她知道，没有他，自己不可能再醒过来。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急促而紊乱的，她似乎对眼前这个男子产生一种以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深深的依恋。从前的她不会知道“情”为何物，“爱”又为何物。但此时此刻，她仿佛豁然开朗，知道了真正爱一个人的感觉。她并不了解眼前的男子，她唯一清楚的是倒在他的怀抱中会有一种特别特别踏实的感觉，那种踏实感一直是她内心中所渴望的。
柳盈盈双手抱住了焌，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禁失声痛哭，眼泪一滴一滴滴洒落在焌的身上。
焌也很清楚，他对柳盈盈只有责任，他不可能爱上除妻子以外的任何一位女子。
他推开了她，理智的告诉她，“柳妃。在下是不属于你们的，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义无反顾的将你救出倾城，带你来云州解毒，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而已。看见你彻底好了，我就放心了。看来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柳盈盈不明白，“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是你将我从死亡谷拉出来的，是你让我看见这天地间的光明，我柳盈盈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不顾一切的付出？”
焌的回答异常坚决，“没有原因。我说过，救你只是我必须完成的责任。”
柳盈盈随后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惊讶，“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这辈子彻彻底底爱的人。你能为了我留下来吗？我做的错事太多了，恐怕用我的性命去换都难以洗清罪孽。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不，不，不。你千万别这样说，你和伊姑娘一样，都是身不由己。没有人责怪你的。如果这次不幸能让你看到和平的珍贵，能让你知道生命的可贵，能让你放下一直以来的矜持。那么这场错误对你就是个全新的转折点。黑夜的转弯便是光明。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我没有资格的到柳妃的厚爱。我也必须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我的期限不多，我明日必须离开云州。”
这席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柳盈盈心中的熊熊烈火。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留下的只有她那满脸的泪痕。
冬将去，春将来。烟岚袅袅，萧萧飘落。彩蝶密密麻麻，似乎要永久的在乳白色雾气中穿行。此时的那群女子不再是伊人，她们是林间澄澈的湖泊，滋润着每一方雪地。她们的脑里不再是干干净净的空白，而是吸纳着曾经与现在的喜怒哀乐。
她们依恋着这片纯净的土地，不再留恋曾经的故土。因为倾城是她们的伤心之地，在那里她们经历了太多不应该经历的事情。她们曾为了一个十足的恶魔去拚命，曾为了可笑的名利在生死边缘徘徊。当她们归来的时候便不再想回去。她们的亲人已经被王残害致死，如今她们变得无依无靠，云州人的包容使她们感激万分。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内心的温暖。
云州皇上已经下令，说，只要她们不嫌弃云州就可以永远在云州生活，直到她们想走为止。但她们纷纷表示愿意在日后奔赴沙场，浴血奋战。这群女人本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特立独行的。女在在沙场上其实可以弥补到男子的许多不足之处，这对大军来讲是如虎添翼。王不知珍惜人才，不的民心，这是他必定得失败的根本原因。
这一夜是那么久以来过得最为宁静的一晚。亦天翔给伊儿讲了所有的事情。听后，伊儿颇为震惊。伊筱霜在经历过那么多的磨练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依赖着哥哥的小女孩了。她知道战争中间的利害关系与后果，她明白了自己身为灵都公主的重责。她不是普通得女孩儿，她与哥哥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她要让自己坚强起来，走出过去，活在当下。
焌却在今夜无法入眠。他觉得柳盈盈不应该对他动情。他本就是一个幽灵，没有资格去爱。他会离开，这是不容改变的事情。只是他觉得自己无意间伤害了那个女孩，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在明日回到地狱。
清晨宁静而祥和的到俩，这仿佛意味着不可改变的离别。
焌站在雪地中，仍然眯缝着眼睛，或许这双眸子再也不会属于光照的地方。他毕竟习惯了黑暗。对于一个幽灵是没有所谓的爱恨情仇的，当然也不会留恋什么。在云州的这段时间，焌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堂与地狱在某个层次来讲只是一线之差。两者并无太大的差异。但人们往往企盼所未曾拥有的。他怀有一身正气，是应该属于天堂的使者。
焌即将离开，所有人都出来与他道别。
“焌兄，虽与你相处没几日，但在你的身上，亦天翔看见了从未看见的东西：能屈能伸，善解人意，懂得去饶恕自己的仇人。我很佩服你也很欣赏你。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希望你能在属于你的地方快乐的生活。”亦天翔抱拳说着。
“亦公子言重了。我做的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天下要真正的太平还需要你们这群人的努力。以你们的军力加上蓝玉的力量一定会打败恶魔的。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祝福你们的。”
一番道别后，焌就朝山下走去。在这最后一刻，柳盈盈摇摇晃晃的跑到他身前，仰着头看着焌，低声说，“你真要走？”
“嗯。”
“那就带我一起走。”
“不行。你有你自己的责任。你要好好与伊姑娘相处。只有你们配合好了，蓝玉才会发出它真正的力量。王抢了你的王位，杀了你的族人，你不应该就此沉沦。你要看清楚，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的实力，以一敌十那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融入到亦兄弟他们的团体中。如果你真的想要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那就拿出一向的气势，助他们一臂之力。”
“看来，我说什么都不能挽留你了。好吧，我答应你，我已经认识到曾经的错误。我不应该将权位看得那么重，这天下应该是大家的天下，不应该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对付王。那么，等天下太平了，我可以来找你么？”
“忘记我。你必须忘记我。我说过，我不属于你们，更别来找我，纵使天涯海角，你也不可能找到我。救人性命，发乎自然。再者，你真正应该感谢的是萧彤萧姑娘。如果没有她的灵丹妙药，你可能仍然被困在蛊毒的悲痛中。”
“这应该就是我的报应吧！我不怨你，我不会期望任何一个人的爱，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是我亲手造成了天下的这场浩劫，我愧对天下所有的人，就算我死一千次也弥补不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我并没有资格让你留下来，只是谢谢你，因为是你让一个全新的柳盈盈苏醒了。我会将对你的爱埋葬着，不被任何人所窥探。”
“皇妃，万万不可。我只会让你失望，更不值得你的厚爱。我救你完全是因为忠人之事，受人之托。我并不爱你。虽然这样说可能对你恨残忍，但我不会欺骗你，这就是焌，一个重来不属于你的人。对于我来说，这个世间没有永恒，没有海枯石烂，任何诺言都有消逝的一天。那么，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说完此话，焌毅然的走了，步伐很快，瞬间就消失在皑皑雪山中。此时，他可能已经回到了地狱。死而不能复生，这是世间定律，就算阎王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做到。
或许，焌说得对，一切承诺终会消逝……雪花仍然在树叶间隙中坠落，焌已然弃她而去。那时，已是积雪满地，远方飘出的一抹白色仍然袅袅，天空，忧愁一片。
一阵难以言表的痛心，从腹部发散开去，直至全身，她终于体会到了天地所散发出来的苦涩味。一景一色在她的眸子中越来越模糊，在她看来，天地都是黑色的。一种浓郁到每有一丝光亮的黑。虽然黑，但云彩仍然在奔驰，还不时掠过雪峰，鸟鸣顿时也变得怪异起来。
一个不属于人间的人走了，一群单纯的女子却回来了。蝴蝶翩飞，她们在冬日归来，她们前世应该是蝴蝶变的吧，不然她们不会何一群蝴蝶那么投缘。空气中充溢着一股聚散的自然气味。春色将至，山花烂漫，漫山遍野，大概有上万只蝴蝶汇聚在那儿，发出世人无法理解的声音。这里的雪，这里的彩蝶，如同神迹，不被窥探。朝霞绚烂分明，不与人知晓及猜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