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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黄秋丛语(八)

我倒是国营干部,我干什么了?我一个月或两个月在全体干部会上,念一段谁也不爱听的报纸。就这点活还是科长硬找的。

“小黄,你得找点活呀!工作要主动,不要以为宣传工作没有事干,要向团委郭书记学习。”党委书记这样对我说。

团委郭书记比我小两岁,是个转业兵,因为爸爸在轻工局当科长,他一转业就到我厂当上了团委书记。

一年前,原来的团委书记因为年龄大了,调到车间当总支书记去了,临走时,他把我叫去,对我说:“我要调到车间去了,我认为你当团委书记最合适,我已经向党委书记推荐了你。”接着又讲了几句鼓励的话。

我真没想过当这个书记,可也知道这团委书记也算是厂里的中层干部,怎么说也是上了个台阶。我开始盘算着怎样当好这个书记,没高兴几天,上面就派来了这个新书记。在拼爹一节中我输了。

这郭书记大字不识几个,野心不小,整天坐在办公桌前想工作,经常利用节假日组织厂里的男女青年到厂里义务劳动。打扫院子,清理废物,捡掉在地上的大米,收拾打碎的酒瓶子。这些活都有专人干,我们去干,那人就闲着了。我去过一次,就坚决不去了,那些经常去干活的积极分子,如果没有那几个异性勾引,也不会去。

郭书记很快就发现了我在工人中的威望,每次搞活动都来找我。“五一”节的时候,团委与工会一道组织了一场文艺联欢会。我作为机关组的合唱队员,第一次登台演唱。一抹上红脸蛋,我才明白,演员化妆抹脸蛋,不是为了美观,是为了遮羞,脸上涂了色,以为观众看不清你是谁,从而使表演更自然一些。

我对这些事没有热情,认为是孩子干的,我要干大事,干真正有意义的事。

我也想利用这时间看看书,写点东西。每次勉强写下几页,过两天再看,就觉得不好,总想着重大主题,重大事件,站在无人企及的高度,一举写下惊世骇俗的文字。

我在这厂里写材料(就是官样文章)肯定是第一高手,连目空一切的老张也佩服我。文学作品是在创作,仅凭中学时写作文那点功底,就差得太远了。我自知底子太薄,还得积累。看书总是静不下心来,翻看几页就不想看了,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日复一日,任时光飘然逝去。烦躁的时候,我就走出办公室,又不知到哪里去,办公楼的下面,就是宽敞的辽河,我就经常一个人来到河边,翻过低矮的栏杆,到水边的石头上坐一会,好像在想什么,其实我什么也没想,相看两不厌,只有辽河水。多少次,涨起的河水漫上了我的脚面,我才惊叫一声,站起来。

我看厂里技术科、质量科那几个学造酒的大学生,每天穿着工作服、胶皮靴子到酿造车间里用小桶把池子里的酒打上来,察看、比较、品尝,比我充实多了。

我该干什么?我又能干什么?

我深切地感到不应该在这个环境中生存,这里不是我生存和发展的地方。

我是中文系的学生,中文系学生的学习内容,是关于人类情感及如何诗意流露这情感的学问。这种人多数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想着轰轰烈烈,扶大厦于即倒,怀有超越自身阶层的生活理想。

面对平静、机械的现实,我一点改变与抗争的能力也没有。

哪里是我一显身手的地方呢?我时常想到封建科举。

科举取仕即是国家健康发展的客观需要,又顺应了人性的需求,是先贤长久探索总结出来的好方法,对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及个人价值的实现,起到了难以估量的积极作用。科举是全民读书的原动力。

晚清废科举制,是绝了天下举子的竟进之路,太不明智了。看那些起义领袖,多有“屡试不第”的经历,社会要给读书人提供实现个人价值的机会。科场几乎是民间高手走上庙堂的唯一途径。如果没有武科场枪挑小梁王一节,穷苦出身的岳鹏举一定会终老在HN汤阴乡下的阡陌间。怎么杜甫(还有蒲松龄)没考中,就说科举不好呢?他们怎么就得考中呢!白居易、苏东坡等人怎么就考中了?说李白不屑考,他那么热衷功名能不屑考?谁相信呀!一定有别的说不出口和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就像唐伯虎考试作弊,从此不准进考场。有人说唐伯虎冤枉,朝廷有完备的考试制度,千百年来一直很管用,断不会冤枉一个名士。

白居易、韩愈、苏东坡等名臣,多有被贬经历,书上说“得罪权贵”。我真不信,就没有违纪行为?欧阳修就被告发和外甥女有不当行为。还有王勃,因为私自处死罪犯被捕下狱。

我猜想名臣被贬一定还有道德、超守上的原因。诗写得美,人格就美吗?如同问,人长得美心就美吗?回答是:不,不是。

不经意间也想起HN,想起一九七八年冬天,坐在讲台上昏暗的油灯下,陪我们读书的王吉生老师,每想到他,就陡增一叹,他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会失望的。我尽量不去想他,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他的意愿深感怀疑。

有时候,我甚至想,他是不是因为身处穷乡僻壤,孤陋寡闻,把我错当成了写作天才,误以为我前程远大。古书有曰:“承蒙错爱……”我看到这话时,就想到王老师是否也错爱了我。

有一天,我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就拿起笔,在本子上随手写下了几个字,本没有想写什么,不曾想下笔千言,写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无非是不良情绪的写真,写完之后,也没收起来,就到河边与河水对话去了。

“小黄,你桌上写的东西我看了,写得很好,很真实。”长我二十来岁的生产科副科长老陈很认真地对我说。

老陈是我很尊重的厂中层干部,这厂里让我尊重的干部很少。这家伙早年读过技校,也算是文化人,他在厂里当过工人,团书记,车间主任,保卫科长,是厂里资深的中层干部,厂里的工人和小干部都很尊重他,他对工人和小干部也很和气,我看得出那不过是种姿态,他很自负,他的优点和缺点一样,不尊敬领导,他敢当着众人的面戗厂长、副厂长,因为这个,他还是个副科长。他最看不上办公室汪主任,经常在人多的时候,找碴戗汪主任几句,并做出一副对方接招后决斗的样子,我看到汪主任避让他的场景了。

“你怎么不戗他几句呢?”我私下里问汪主任。

“哼!他算什么,我戗他是欺负他,我连瞅都不瞅他。”汪主任一脸不屑地说。

我看得出汪主任是因为胆怯,不敢惹老陈。老陈一定是看出了汪主任不是战士,才敢充愣的。

老陈有江湖气,他虽然时常微笑着作和蔼状同我打招呼,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笑容后面那双审视、冷静的目光。

老陈这个副科长事也不多,他每天在办公桌上放一大茶缸,白色搪瓷茶缸的内部挂了一层很厚的茶锈,两支胳膊弯曲状横在桌上,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茶,白净的脸上泛着被热茶撩起的快意,轻松地讲着厂里这些人的故事。我闲着没事就爱到他的办公室听他讲究人。因为一件小事我和他有了友谊。

有一天,我要擦地,到他办公室借了一个空水桶。他的办公室在走廊的一头,水池在另一头,中间有七、八十米长的走廊。我还他水桶时,把水桶内外简单清洗了一下,又提了一桶清水。他看了一眼,继续讲厂里的人和事。

几天以后,我值夜班,和几个工人在车间里喝酒。老陈来了,他是管生产的,晚上经常要到厂里来看看。见我们在喝酒,也坐下来,同我们一起喝,他喝了几瓶酒之后,对我说:“那天你借我个空桶,还了我一桶水,还把桶洗干净了,我就有想法。”

他这样说等于在赞扬我,这涉及到了人品,我听了感到很舒爽。

我们中国人是不大擅长赞扬别人的,或是说不大愿意赞扬别人,好像赞扬别人的某一优点,自己就没有这优点,从而会被别人看轻似的。在怕被别人看轻的顾虑中,就缄口不谈别人的优点,假装看不到。

我到了四十岁才发现,赞美别人,让人家感到舒爽,是人的美德,是圣人提倡“礼”的价值核心。

我以为“礼”就是降低自己,抬高对方,把“顺畅、舒爽”让给对方。能听到别人的当面赞美是奢侈的事情,我怀着感激之心,看待别人对自己的赞美。

从此以后,我和老陈走得更近了。他家就住在厂子附近,他时常在中午的时候,喊我到他家喝点酒。

我们俩坐在他家的小土炕上,分别坐在小饭桌的一头。他老婆给我们炒菜,他十多岁的小女儿坐在饭桌的另一边。

我总是听他讲,讲经历与感悟。

我那几个“侠客”朋友,也都很尊重他,可他有些看不上这几个“侠客”。尽管心里看不上,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别人看了,以为这些人关系很密切。

这年五月的一个上午,同学周自横来电话,让我晚上到他家去。

“什么事儿?”我问。

“我老婆给你介绍个女朋友。”他答。

“干什么的,长得怎么样?”我又问。

“电视大学学经济的,长得挺好。她妈见过你,看好你了。她爸是机关干部,家里条件还行”他答。

“她妈是谁?”我问。

“……”

“啊,知道了,行,我六点准时到你家。”

我放下电话后,用圆珠笔在左手虎口处写下个“晚”字,意在提醒自己别忘了。

厂长的老伴儿在我厂对门的乐器公司什么科工作。有一天,厂长让我给他老伴儿送包东西,我去了。那屋子里还有两个年长一些的妇人,我放下东西说两句话就走了,周自横告诉我其中一个妇人是这女孩的妈妈。那两个妇人中哪个是她妈妈呢?我努力回忆着,一定是那个一直注视着我的那个人。在相亲之前她妈妈还要先看一看,看来这女孩在家里很珍贵。离下班时间还早,看会儿书吧。我喜欢看历史,历史学家说,”历史以过去了的光辉,照亮了现在。“一个民族历史上做过什么,以后还会做什么。所以,研究历史,就是研究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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