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格局很简单,只是分了两间,一间偏小,便是Joe先生的卧室;另一间,舒可透过细细的门缝隐约看见整齐的书架,定是书房了。云姐领她走进Joe先生的卧室,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的呼吸,至少现在感觉是柔和的。走近了却发现眉头紧皱,脸色暗沉,平时的气宇、神采统统不见。
不吃饭,不看医生,3岁小孩吗?这真的是从办公室里那个冷峻沉稳男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吗?舒可不敢相信。俯下身,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滚烫滚烫,便问:“云姐,医生还要多久?”
“叫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应该就到附近了。”刚说完,云姐焦急地朝窗外看了看,一辆车正徐徐开来:“到了到了。”转身下楼去开门。
医生竟然是个外国人,看起来对床上的人甚为了解。和云姐说一口蹩脚的中文,两人也是十分熟稔的模样,从工具箱拿出器材诊治,听到他深深的叹气:“Oh,Itisterrible!”拿出打吊瓶器材,云姐便从靠窗的墙角处取来架子挂住,为什么这看起来仿佛是经常的事。
“要提醒他好好保护身体!不能这样……”医生断断续续的说。
云姐看着Joe先生,无奈地叹气。
医生料理好一切,将药给云姐,并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舒可留心记下。收拾好工具箱药箱,云姐便送他离开了。
舒可望着床上的人发呆,千丝万缕般理不清思绪。脑子还存着医生走之前将她叫到旁边说的一番话:“注意他的情绪抑郁发作就坏了……”。医生定是把她当作与Joe十分亲密之人了。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想起他偶尔反常的举动,心中一惊。抑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从后面搬来一把座椅放在她身后,并叫她坐下。舒可这才意识到自己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站在床边。
说了声谢谢坐下,舒可回头叫住准备出去的云姐:“云姐,下次一定要叫我可可,不然我便不搭理你了。”
云姐轻轻笑,点了点头:“好,好,可可。”
床上的人眉头紧紧皱着,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仿佛身体的弦一直绷着,很吃力的样子。梦里出现了什么?舒可起身到卫生间端了些凉水过来,她并不太会照顾人,只知道她平时生病的时候,妈妈总是要给她在额头敷上冰袋的,这样会舒服很多,便也学着,将浸水的凉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
这一切被云姐都看在了眼里。
看他那样难受,工作的事便只能延后,舒可打电话给Molly姐说了这边的情况,便将Joe先生所有决策的事情都采取延后处理。
舒可给他反复换着毛巾,Joe先生脸上的表情放松许多,额头上也没有再冒汗,看他稳定下来,药也推的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6点。她还是要去公司一趟,交待一下所有的工作才放心。
下楼,看到云姐正张罗着晚餐,在餐厅里来来回回忙碌着,舒可刚说要走,云姐便放下手中的事务走过来叫住她让她吃完再回去,不然可得浪费了。舒可最不能抵挡住的诱惑,大概就只有美食了。
“炖了一些姜汤给乔先生,您待会也喝一点驱寒……”云姐关心的说。
“您真好,待会您也喝点。”舒可微笑,这个女人像妈妈一样的贴心。
云姐将饭菜安放好,并给舒可盛了饭,便又要回厨房去,舒可叫住她问:“不一起吃吗?”
“我后面再吃,您先快吃吧。”云姐走进厨房。
舒可起身踮着脚尖跟进去,从后面挽过她的手臂并将她往外推:“一起吃嘛,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再说你做那么多,是要浪费的。”
“小姐……我身上脏……”,身上沾满了油烟味,云姐有些着急,看她离自己这样近完全没有架子,便也喜欢她。
“什么脏不脏呀,衣服总是要洗的,您再这样,我就不吃了。”舒可看她小心翼翼总是生分,语气有些恼了。
云姐噗呲笑了,这丫头粘人的样子倒很是招人喜欢:“好好好,一起吃,您先坐下!”
看到云姐端着饭过来坐在她对面,舒可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不是大厨的手艺,是会让人想起家的味道:“好吃!”
云姐笑,给她碗里用公筷多添了几块牛肉:“好吃,多吃点。”
舒可嘴里塞的鼓鼓的,慢慢咽下了,用纸巾擦了擦嘴,略微不满的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可可,还有,不要您您您……我不好意思,您的年纪跟我阿姨差不多大。”
云姐停下筷子,略微感慨的说:“我明白为什么乔先生会带你回来了。”
舒可没料到云姐会突然提起之前醉酒借宿的尴尬事,嘴里的餐差点喷出来,那是误会!忙解释道:“云姐,您想多了……”
舒可大概知道,Joe先生当时应该是想送她回家的,结果谁知手机没电,不能联系她身边的朋友,又不知道她住哪,所以才大发慈悲带她到这里来的..
“照顾他10年,你可是第一个,先生带回来的姑娘。”云姐略带深意的笑了。
一颗米饭呛在喉咙里,舒可放下筷子,用纸巾掩住嘴,气道不顺脸呛得通红……
好像误会了什么,舒可想转移话题,便问:“10年?Joe先生不是最近才回国的么?”
云姐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回答道:“嗯,我和我丈夫跟他一起回的国。”
一起回来,那是要久住吧。10年,那Joe先生的事情云姐应该都知道了。
“可可……。”云姐放下筷子,欲言又止。
总算把称呼改过来,舒可顿住,也放下筷子,等着她开口。
云姐眼角湿湿的:“先生家里最近有些烦心事,他从来只闷在心里,这次生病,怕也是难过,我和老李都只能做到把他的身体照顾的好好的,这心上的问题想什么法子也帮不到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这样体己的姑娘,今天能不能请你不要回去,留下来陪陪他,要是醒了便陪他说说话,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熬着……”
不知怎的,舒可听完满是悲伤,眼睛惹得潮潮的。定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吧,不便开口。舒可心里拿捏着分寸,便什么也不问了。
“要是小姐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云姐见她没说话,不愿为难她。
舒可心里清楚,即使自己留下,怕是这位老板也不会对她说什么话,她也不会对他的心病起到任何作用,这样温暖的好意她真的不愿推诿。也忘记了和云姐解释,她和先生其实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前一天老板才警告过她已经越界的事。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舒可自己也辨不清,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听完那番话便决定留下来。
舒可轻笑,点了点头,缓解气氛开玩笑道:“如果我要是不留下,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愿叫我可可了。”
云姐突然笑了:“我这是职业病。”
舒可看到云姐熟稔地给Joe先生拔掉吊瓶的针管,用棉花消毒涂上酒精,贴上医用胶布止住血。将用完的垃圾处理掉,云姐端来一盆温水,让舒可一起帮忙给Joe先生擦去身上的汗……
第一件事便是让她将他的上衣脱掉……
“啊……”舒可愣住……
云姐拧好毛巾便要过来,看她愣在那,轻声催道:“丫头,快呀!医生说了,今晚若是烧退不下去,明日怕是要感染。”
不知道怎么下手……舒可闭上眼睛,头扭向别处,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一颗一颗向下,这哪里只是越界,这是犯上了吧,放在古代是要砍头的。她好歹也是一个25岁的热血单纯少女好吗,而且她也是一个喜欢肌肉的腐女……完全忽略掉了她心里承受的无穷点伤害……舒可内心悲叹。
正面擦完,舒可帮着云姐将身体翻过去。老板身材真是棒棒哒,幸好只是在他无意识的时候纵观了所有,他不会知道的啦……
帮老板把衣服穿好,云姐便下去熬粥去了,备着等他醒来喝一些。中途端了一碗姜茶过来让舒可喝下,之后身体一直暖暖的。床上的人一直没有醒过来,舒可有些瞌睡,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便拿起来翻了了翻。
“身体如躯壳被遗忘在世间,灵魂却已飘到自由的边境……”
“生活如同一杯苦药,饮完便是末途……”
怎么看的书都这么虚无、忧郁……全是黑暗的观点……他怎么不想想,这世界还有“像猪一样甜美睡觉”、“没心没肺,生活不累”昂?
舒可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沿边睡着了,又过了多久隐隐听到,远处有人迷迷糊糊的说话,不知道对谁说着,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发现床上的人正说着梦话,听不太清,额头上都是汗,是做噩梦了吗?舒可靠近一些,拿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隐隐听清他的梦魇。
“Mom……。。don’tdie!”
空气凝结了一般。舒可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一时黯然,心也跟着悲沉……
床上的人突然醒了,发现她并看向她的时候眼睛布满红血丝,心像被一根微小的细针扎过,疼痛犹在,却不知道伤口在哪。
疑惑的是,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而是悠然闭眼再次睡下。舒可上前为他掩了掩被子,用毛巾再次拭去他脸上的细密的汗。
手突然被握住,用力将她带到他眼前,舒可身体差点没稳住。床上的人突然又挣开眼,望着他,看的真切,眼睛不知怎么带着不安的情绪:“你怎么在这?”
舒可迅速恢复神色,并不想让他发现窥见他的伤,平日公事的语气:“有些文件要签字,我过来传话。”
“先生醒来了,赶紧先吃点东西。”云姐适时地走进来,手里端着粥还有姜汤。
放开舒可的手,Joe视线转向别处。云姐将粥、姜汤放到舒可旁边的桌子上,轻轻扶他做起,掖好被子便又出去了。走的太急,舒可本想留住她的。
然后便是一屋子安静。
“吃点东西吧,不然该放凉了。”舒可将粥端过去。
那人看着她也不接,没有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粥碗很烫,舒可端了1分钟以为他不想吃刚要放下,谁知那人却说:“我可能没有力气。”
只是感冒,又没人把你手打折,装什么虚弱……舒可对上他的目光,想猜他的心思。
审视的目光,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反应似的。
舒可将椅子近了近,挑起半勺轻轻吹了吹,试好温度放到他的嘴边碗也跟着过去,瞬间那人似乎是笑了,但又似乎没有,舒可以为是幻觉,听到他说:“上次的话你当耳边风了。”说她越界吗,照他想她是不是要将碗扔在这里,头也不回的走掉才是一个正常秘书该干的事情啊。戏弄她似的,舒可就要收回手,谁知那人低头咽下了那半口稀饭。
真是猜不透!舒可盯着他毫无情绪的脸,停顿了几秒。
“你不是说要凉了吗?”那人用眼神探了探粥。
幼稚!
舒可没好气地又送上一勺,如果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舒可心里早已将他千刀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