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板正地端着脸，语调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
“顾小姐，到现在为止，您到底看过了多少云家成员的资料？”
实际上，根本没有看过。顾兮容最近被一连串的事情折腾得头脑发胀，还没有松口气，又出了秘书这桩事。
秘书顿了顿，接着问。
“那么我之前留给您的关于订婚事项的文件您总有看了吧？”
一脸茫然的顾兮容终于有了反应。
“有……这个东西……的吗？”
话已出口，顾兮容暗道不好。秘书肩膀一动，板正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她吸了一口气，慢慢放松肩膀。
“顾小姐，订婚宴就在三天后，请在这三天之内，把所有的资料都看完。”
“那……你不是要跟我说云逸的事情吗？诶，你别走啊！”
秘书头也不回地把住门把手，正要开门。
“你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简直是神来之笔。顾兮容一说完，眼睁睁看着向来稳如泰山的秘书一手抓了个空，额头撞上了门，发出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后果，很快就应验了。
“顾小姐，请务必在三天之内把这些资料全部看完。”
秘书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在顾兮容眼中，似乎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留下她对着小山一样的文件干瞪眼。
“我这是跟文件杠上了么！”
然而云家那边，始终没有传来确定顾兮容为云家准儿媳的消息。
“哦。”云逸听了只是翻过一页纸，表示知道了。
“这样子，还要举行订婚典礼？”
云逸抬了抬眼皮，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鄙夷道：“当然。”
顾兮容知道逃不过，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去看那一堆文件。
这三天，简直是马不停蹄。
秘书似乎完全把对她说过的，要说些关于云逸的事情抛在脑后，一路拖着顾兮容挑选服饰，做美容，设计发型，还要顾兮容亲自把所有邀请人员的名字一个个写到请帖上去。
这个时候，顾兮容才意识到秘书让她看那些资料的用意。
“这一份文件里面邀请的都是在云家支持云总的人，请务必记住这些名字。这一份，是云家持中立态度的名单，这一份，是反对的名单，还有这一份。”秘书指向特意用牛皮纸包好的档案袋，“是云家之外，重要的人员名单，您看过就知道了。”
“宴会上，您需要见的人，需要回避的人，需要说的话，我想……”秘书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好像只要回答稍有不慎就会把顾兮容生吞活剥一样，“您一定都记清楚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顾兮容只能一边心里发虚，一边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一定一定。”
“不！”秘书嘴皮子上下一碰，堵住顾兮容所有退路，“您必须要做到。”
顾兮容哀叫一声：“基本不出错都不可以吗？”
“顾小姐！”这不知道是秘书第几次这么叫她，每次她用这种语气说话，顾兮容都有些头皮发麻。
“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就没有任何道理退缩了。不光是您，还有云总，和这边的每一个人，现在都和您是连在一起的。请您务必放在心上。”
务必，务必……
“好的，我知道了。”顾兮容叹口气，拿起签字笔。
写完了一摞请帖，顾兮容揉揉发酸的手腕，深感长久键盘敲字的危害。
一直在旁边整理文件的秘书拿过写好的请帖，换上另一摞只剩下名字一栏空白的新请帖，同时放上了另一份名单。
第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顾兮容下意识地看了眼装着这份名单的包装，是那份牛皮纸的档案袋。
“这个……”
秘书抬起头，看着她。
“王晋……”
王晋，王氏酒业集团第三十二代继承人。父王平为王氏企业董事长第三子。
秘书缓缓点了点头。“王家不止这位少爷，还有王家的一些人，都是最近云总关注的对象。”
“所以，你们这么做的原因，能告诉我么？”
“云总行事都有自己的考虑，这个没有办法回答您。”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人，顾兮容不免想到那部神通广大的手机，和那天只身闯进云家的儒雅男子。
如果说，她现在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那么到现在为止给她最大帮助的，只有王晋。
“您知道，云总是怎么从黑楼脱颖而出的吗？”秘书忽然压低了声音，若无其事地整理东西。
“您也许不知道，您可以想象一下，那种最凶险，最黑暗，最残酷的集中营，训练营，或者只是您从电影上，小说里看到的印象，在这个基础上，乘以十倍，差不多，也就是黑楼。”
顾兮容停下了笔，秘书侧过脸，长长的齐肩发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特意压低的声音从头发底下郁郁传来。
“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已经称不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秘书一时没有说下去。
顾兮容已经开始脑补了一连串看过的谍战片和匪帮片，仍然不能想象。
“顾小姐，您现在看到的云总，和以前，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从这句话里，顾兮容好像突然领悟到什么。
“你是不是，很早的时候就见过云逸了？”
“没有。”秘书抬起头，齐肩长发滑到脑后，露出她平静，毫无情绪的脸，“您比我更早。”
这一瞬间，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顾兮容几乎能接近那个遥远的真相，然而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你……见过我？”
“顾小姐。”秘书又低下头，把所有写好的请帖放在一边装好。
“也许，我比您自己更加了解您。”
她站了起来，黑发没有一丝拂动。
顾兮容紧紧注视着她，辨认她的轮廓，仿佛从她脸上能追寻一丝蛛丝马迹。
这张陌生的脸，在记忆之中确认毫无印象，但为什么从她口中，演变成了久别重逢。
“秘书……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