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大街,房屋低矮,人流汹汹,已是下午四五点,日光斜照在石板路面上,宛如笔刷横扫,让石板染了一层深灰之色。
热闹的街道上,两名小学生并肩而行,脚步匆匆,旁人见了他们,纷纷避让。
“今天林大郎没来学校,林二郎让我帮他请假,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杨烁本想与罗逆命一起去罗家,同罗瑞商量要事,但罗逆命和罗蓝早就约好放学后到林家,因为林大郎一整天都没来学校,罗蓝与他关系不错,有些关心。杨烁便与二人分开,独自前往林家。
虽说最近寒烟城中危机四伏,但他并不担心罗逆命会有危险,像他这样的重要子弟,罗瑞肯定会派高手暗中跟随保护,即使遇险,只要拖住片刻,罗家就会有强援赶到。
除了四大家族和城主府,没有人能抗衡罗家,这也是罗逆命跟罗蓝敢到处闯祸的原因。
罗逆命还在回想今天杨烁休息室中发生的一切,他莫名其妙地成为雷电法王的徒弟,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捡了个魔导师干爹,还见到了神秘广阔的虚空荒漠,甚至还拥有了二极宗弟子的身份,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心不在焉地走着,终于接近了林家。然而,越是靠近此地,罗逆命的心神越是不安。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豁然开口,对罗蓝提醒道。
过去,罗逆命也有过类似的感觉,而且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应验了。他定了定神,目光锐利,提起警惕。
很快,他们来到林家门前,两名守门大汉面容冷肃,一左一右,好比两座铁塔,眼都不眨地守护着,想进入林家,必须经过他们这关。
罗逆命抬头,看到三只漆黑的乌鸦从林家飞出,发出阵阵凄厉哀鸣,凉风吹袭,云烟聚来,日光顿时黯淡几分。
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罗蓝毫无察觉,他人小鬼大,熊胆包天,拉着罗逆命就走。
罗蓝打招呼道:“我们是来找大郎的。”
两名守卫认得他们,自然放行了,其中一名大汉声音粗沉,对他们说道:“大少爷在演武场。”
二人经常来林家,对演武场所在很熟悉,便快步踏出,径直前往。
城东林家本是寒烟城一个普通家族,曾参加许多对外交流,逐步积累,后来有一位杰出族人在外界获得强大机缘,融合古代灵兽蛮司的三滴精血之后,功力大涨,成为真正的强者。
在一次危机四伏的遗迹探险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刚脱离魔术师协会的罗瑞,他们一见如故,互相救了对方一命,结为兄弟,罗瑞也是在那时来到了寒烟城,林家壮大,罗家也在林家的帮助下日渐强盛。
罗瑞曾对罗逆命等人说过“林家与我们是一家人”,这足以说明两家关系之好。
一路奔走,两旁皆是松柏,高大树木林立,却难以见到五颜六色的景观花草,除非仔细寻找,才能发现寥寥的野花。
黄土碎石,地面也不如外面那般平整,阳光依稀穿过绿叶,投下浅浅的光斑,更显现出悄然扬起的尘土。
这哪里是院府,根本就是树林。
林家是力武者的家族,族人朴实尚武,他们不喜那些娇里娇气的花花草草,因为需要精心照料,有这功夫不如种下松柏这类生命强大的树木,平日根本不用多管,自己就能茁壮成长。
树林又高又密,花草照不到阳光,弱者淘汰,枯萎已成必然。
罗逆命左转右转,终是穿出树林,面前是开阔的平地,木桩、草人、箭靶,这儿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练武设施,很显然,演武场到了!
奇怪的是,平常热火朝天的演武场此时难见一人,可谓是死寂一般。
“林大郎在那里。”罗蓝隔得很远就望见,有个瘦高身影在一次次朝草人身上挥拳,那应该就是林大郎。
罗逆命皱眉思索,演武场太安静,林家太安静,这本就是最大的异常。罗蓝欲要喊林大郎,罗逆命将他捂住:“先别说话,我们从背后吓吓他。”
罗蓝点头同意,慢慢接近林大郎。
“咚!”
林大郎一身深色短衫,双脚盘根抓地,右拳猛地挥出,砸得草人闷声作响。一拳收回,又是一拳击出,拳风呼啸,毫不间歇。
“咚!咚!咚……”
寂静的演武场,回荡着单调的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冷意。林大郎一拳又一拳,动作重复不变,他似乎麻木了。
罗蓝来到林大郎背后,对方都没有发现,只是一味地出拳,再出拳。汗水打湿衣衫,悄悄滴落在地上,他也不知疲倦。
“嘿!”罗蓝一拍对方肩膀,在他耳畔大喊,要吓他一跳,然而林大郎愣了一愣,这才停下动作。
罗蓝以为他被吓到了,转到林大郎面前一看,却突然一惊。
只见此时,林大郎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目光惨淡而悲伤,一串串泪水顺着脸颊滚下来,无声地滴落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手臂不住地颤抖,好似有一把刀尖穿透了胸膛,割裂了肺叶,绞碎了心脏,连灵魂也冰凉。
“呜呜……”林大郎泪流满面,喉咙里发出哽咽,声音渐渐变大,也越来越哀伤,树叶簌簌,风尘戚戚,所有的悲伤化作一声长嚎,一下子发泄了。
“林大郎,你没事吧。”罗蓝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他感觉林大郎受到了很重的打击,否则绝不会如此伤心哭泣。
罗逆命看到他的拳头上全是青紫,竟悲伤到对疼痛都不在乎了,因为只有疼痛才能让他好受点。
“罗蓝……”林大郎的眼中慢慢恢复了一些神采,还好他有关心他的朋友。
“你一天都没来学校,大家都很担心。”罗蓝微笑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罗逆命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忐忑不安,而且比以往更加强烈了。
他猜测,林大郎遇到的事情与预感中不好的事有所关联。
罗蓝跟林大郎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对方也不是软弱之人,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他很快就恢复了。
“抱歉,害你们这么担心。”
林大郎抓着罗蓝的衣袖擦了擦脸,因为他自己的汗湿了。
“你为什么不用我弟的衣服擦啊,混蛋!”罗蓝咆哮着抽回衣袖,可是上面已经沾满汗液、泪水以及鼻涕的混合物,真是恶心他爸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罗逆命赶紧扔出几根随手捡的枯树枝:“蓝胖子别拉我下水,你完全可以用造纸术变几张纸出来。”
“对哦。”罗蓝接过树枝,念动魔语,同时手里使劲揉搓,几秒之后,一张深褐色的糙纸变了出来。
林大郎擦干净之后,脸色也从苍白转回原本的灰黑色,只是声音中仍旧透露出悲伤:“唉,我的娘被人暗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