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中秋佳节到了，月色清凉如水，夜空晴朗无云，连月中的桂树和玉兔都清晰可辨。
已是掌灯时分，将军府里灯火通明。
今天，展逸飞从金明寨送信回来，说几个兄弟今天晚上要来团聚一下，卓玛连忙精心准备，她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高高隆起的腹部，象一座小山一样，丫鬟怕她累着，劝她坐着休息，卓玛只是摇头不肯。
再过了片刻，只听丫鬟叫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卓玛连忙迎了上去，展逸飞解下身上的披风交给管家全叔手中，对卓玛微笑道，“娘子，我们回来了。”
卓玛点点头，在他身后，修远、梁铮齐声道，“大嫂。”
卓玛和修远的目光一个对撞，连忙各自避开，这是卓玛成亲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均是有些尴尬。
卓玛微笑道，“菜早就做好了，只等着你们回来。”
展逸飞点点头，对修远和梁铮道，“走吧。”
酒宴设在将军府后花园的凉亭里。宾主坐定之后，便有丫环上菜。八道菜，西湖醋鱼、蟹黄鲜菇、玉麟香腰、莲枣肉方、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爆獐腿。并一道火腿上汤。酒也温得恰到好处。由此可见卓玛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思，展逸飞看着她道，“娘子，辛苦你了。”
卓玛微笑道，“应该的。”
她执起酒壶，替三人一一满上，“知道你们都喜欢花雕，所以今天特地备了五坛花雕，大家难得相聚在一起，今天晚上一定要不醉不归。”
展逸飞见卓玛亦是倒了酒在自己杯中，抬手挡了挡，说道：“你现在不能喝酒，还是不要喝了。”卓玛说道：“只是应个景，你们喝你们的，别管我。”
修远坐在一旁，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放到鼻下轻嗅，喃喃道，“不错，果真是上好的花雕。”
梁铮道，“最香醇的花雕，要深藏在地底十八年，只要一拍开泥封，便是浓香四溢。”
展逸飞忽然神色一暗，低声道，“其实花雕是少杰的最爱。”
“少杰是谁？”卓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得十分好奇，
梁铮道，“卫少杰是我们二哥，我们一起有兄弟五人，五年前，二哥在朔州陈家谷对辽国一战时，壮烈殉国，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
当年大宋对辽国那一战，年仅二十一岁的卫少杰率领五百名宋军，在朔州陈家谷拖住了辽国两万大军，他们一直血战到最后一刻，直至全军覆没，他们的牺牲为大宋的军队赢得了宝贵时间，那一仗以大宋的胜利告终。仁宗皇帝闻知陈家谷五百勇士的英勇事迹，竟破天荒罢朝一日，以示哀悼。
修远握着酒杯，低声道，“今天是二哥忌日呢。”
展逸飞端起杯子，沉声道，“来，这第一杯酒，我们大家一起来敬少杰吧！”
几个人举起杯子，将杯中的酒祭洒在地。那杯酒迅速渗入了泥土中，泯灭无痕。
展逸飞低声道：“以前和二弟一起喝酒。他说花雕馥郁芬芳，甘香醇厚，最合他的口味。”
分别那日，那个一身戎装英气勃勃的少年，对着他微笑，“大哥，将花雕准备好，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们再好好一醉！”
他们重重击掌，双手交握，展逸飞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我们等着你回来！”
可是，他终于没有回来，大宋军队打扫战场的时候，甚至连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
梁铮道，“我记得义父在二哥的衣冠冢里，放了三坛上好花雕进去。”
修远道，“时间过得好快，二哥离开我们一晃五年了。”
一阵无声的沉默，亭前风过，花落如雨。
岁月如梭，当年那五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能够聚在一起喝酒的，只有这三人了。不过几年时间，已经是物是人非，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兄弟相称，把酒言欢？
梁铮清了清嗓子，道，“今夜月明风清，我们兄弟几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能不痛痛快快的喝一场？来来来，大家一齐来干一杯吧！”
“好！”
这一夜，晚风很轻，月光很柔，他们坐在一起，笑语闲谈，大醉方归。
夜已深了，月亮已经升至半天，树丛中有无数飞舞的流萤，在这些带着寒意的蓝色微光中，将军府显得格外幽异和宁静。
展逸飞独自立在窗前，望着天上的圆月默默出神。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今天是中秋节，合家团圆的日子。他知道，在同一轮明月之下，在天涯的那一端，他日夜牵挂的女子，也在月下遥望，也在思念着他。
他心中一阵黯然，蓦然回想起他们定情的那个七夕，最美的月色已经过去，再也没有一晚的月色能抵得过那日。
那天，在月色下，她对他说，“大哥，我不能再违背我自己的心意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如果时光一直停在那一刻，不曾向前，再无日后那许多跌宕波澜，血泪交织……那该有多好？
他们终于没能在一起，就这样失之交臂。
展逸飞摇了摇头，极力想摆脱这样的回忆。
“相公，很晚了，早点歇息吧。”身后传来卓玛的声音。
展逸飞回过身来。卓玛端过一杯茶上来，给展逸飞解酒，展逸飞端着茶杯，看着卓玛道，“娘子，你快要生了，我军务繁忙，没办法陪你，你明天给草原上送一封信，叫小桐过来吧。她的医术好，有她在我也放心一些。”
卓玛嘴角微弯，点头道，“好，我明天就给他们写信。”
******
画楼的话：大家可能要问，为什么中秋节的时候没有摆月饼出来，这个我已经百度过了，月饼在北宋的时候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呢，所以他们不可能有月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