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支检特派轿车在清晨堵塞的道路上走走停停，疯了一样掐住所有的车辆之间的缝隙扎钻。
整条街道上都因为这两辆颇显不正常的车辆而笛声大作。
“陈轩先生，不得不告诫你一下。”驾驶席上急速打着方向盘的冷阳平静地看着道路前混乱的状况，“对付暗种和对付毒品贩可是不一样的……何况这个还是级别在A以上的大家伙。”
“我估算不出这仗打完之后还能活几个人，”他斜过头看着副驾驶席上的缉毒特警，眼眸里的神色有些发冷：“所以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英语不错，冷阳先生。”陈轩低着头翘起嘴角，将自己检查好的弹夹按回了枪膛之内，“多谢你的忠告。”
他撩起自己外衣的下摆，触摸着腰带上码列整齐的八柄冰冷的菱刀：“说不定我对你们真的有些帮助哦……在被调进缉毒分队之前，我是德尔塔暗种制衡部队的成员。”
冷阳加大踩着油门的力度，温润脸庞上的眉角微微挑起，有些惊讶于这个人轻声地陈述。
“我的小队在金三角和暗种遭遇的时候全军覆灭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之后上级就把我调入了缉毒分队。”特警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手枪，然后将它插回了腰间的枪套里，“所以啊，对于那些食人的怪家伙来说，我还是蛮熟悉的。”
黑色的轿车飞速地冲过亮着红色信号的十字路口，留下四周目瞪口呆的数十辆车辆，和监控录像后满脸难以置信的工作人员。
冷阳斜着瞳眸看了一眼被放置在后排车座上用黑色革箱装好的狙击枪，莫名地皱起了自己的嘴唇。
“随你便吧。”
***
“我要求总检立刻出动武装警力！！封锁明洞教堂周围2000米之内所有的道路！！！不能允许任何有生单位进入危险区域！！”
站在办公室窗前的靓丽女人严肃地对着电话说道。
“申敏珠小姐，我们——”
“别跟我提什么禁止支援命令！！！”检察官厉声地打断了对方有些为难的回应，“这与那件案子完全是两回事！！！如果执行组与暗种的战斗波及到了区域附近的无辜民众的话，这个责任总检来承担吗？？！！”
电话那端陷入了尴尬的沉寂，通话之人有些支支吾吾。
突然手机中传来电子摩擦的杂音，似乎那端的电话被什么其他人一把拿了过来：“我明白了，申检察官。总检会立刻派出支援警力，那个暗种就要依靠执行组来解决了……”
这个声音有些沧桑且发闷，不过申敏珠没有在意，反正她要的封锁警力已经通过许可了，其它的她才不会费口舌去和那些附庸胆小的高层多说什么。
放下了手机的女人精致面容上的神情有些麻木，她沿着透亮的窗几看向外面被晨光洒满照亮的城市。
“S级……”检察官白皙的柔软手掌轻轻搭在琉璃旁的窗框上，指尖捏得紧紧的，“你能行吧，仁炫……”
***
“真是……”
压着嗓子的朴仁炫向后匆忙地撤了一步，躲过了又一个人体撩起旋踢的攻击。无声诅咒着的执行组长蹙紧了眉头，环顾着四周简直要把他围起来的僵硬躯体。
这十几个没有生气的死体他几乎已经轮流打瘫过一次了，可是无论是哪一个躺倒在地用不了一分钟的时间又会重新站起来，带着骨骼的扭曲和淌血的伤口再次面无表情地扑回来。
绝对不是尸体……男孩儿已经做出了判断，虽然也有血肉、也有骨骼，但是每一次肉搏交手的时候他感觉到的都与人类的肉体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这些没有死亡和痛感的肉体……是傀儡。
能够绝对执行操控者命令，悍不畏死，不到被完全损坏绝对不会停下来的——傀儡。
在男孩儿遭遇认知的暗种中，也有过能够制造并操控傀儡的‘神赐’，只是那种傀儡和他现在遇到的却无法同日而语。
无论是肉体的触感、还是身躯的柔韧性，这些傀儡与人类的相似度都已然看不出差异，甚至身体强度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人体。
只是……朴仁炫黯然的眼眸扫视了一下，如果那家伙真的和自己一样也是莉莉斯器官的移植者，那这样的神赐未免有些太低调了吧？？
哪怕只是以自己的神赐来对照一下，他也不认为对方的能力只到了这个水准。
除非这是个冒牌货……男孩儿可不记得韩国境内除了自己以外还有第二个莉莉斯暗种，七个器官散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而自己所移植的这颗右眼还是军方多年前通过武力争夺抢过来的。
必须速战速决。朴仁炫的心思飞速活络，就算不是莉莉斯暗种，那也是个S级的同级别对手……
他现在没有施展全力恶战一场的意愿，在那个女孩儿面前他更不愿意把自己一直压抑的一面暴露出来。
狭长双眼中的凌厉瞬间暴涨，男孩儿蹬住地面的脚掌发力窜出，一步跨到站在后侧的傀儡身前，左拳抬起意图贯下凿击。
表情麻木的死体却是反应迅速地撩起右臂想要扣住男孩儿的手腕，另一手臂揽过来想要抓他的肩膀。
抿住口唇的男孩儿右拳握紧却将中指的指骨突出来，在傀儡揽过来的手臂臂弯处电光一般地击打了一下。
傀儡的左半边身体如同瞬间麻木了一样僵住不动，手臂瘫痪地搭下来。朴仁炫趁着第一时间的对手瘫痪右手探上去扣住了傀儡的喉咙向一侧猛力拧转。
颈骨第二次出现碎裂的身躯轰然倒地，包围圈出现了一个暂时的空洞。
神经紧绷的男孩儿立刻从这空洞冲出来，跃过了一条长椅后飞速转身一脚踹到了这座长椅的椅背上。
本是被钉固在地板上的长椅居然被这一脚的力道踹得脱离地板，挣坏了固定着的地板向前移动了数米的距离！！
长椅的移动让准备追过来的傀儡们脚步踉跄，几个刚要翻跃的死体被直接带倒摔下，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朴仁炫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挑，身体转回重心突然向回冲刺，手掌撑住一个刚要爬起来的傀儡头顶轻盈地跃过了一团糟的包围圈。
脚尖刚刚落在地板上的男孩儿利索地把左手的手枪换到右手，对准了还在圣台上微笑注视一切的年轻神甫。
你想看戏？？那就第一个先对你出刀好了……
“嘻……”神甫和蔼的面庞上撇起凛然的笑容，在男孩儿的枪口对准他的一瞬间，诡异的变化开始出现。
这个年轻男人的右眼眼白被墨一般的漆黑所代替，纯净的瞳眸冒出血色的赤红，暴突鼓胀的深色筋络从眼眶向着面颊四下蔓延。
单眼暗化……朴仁炫忍不住微微动容，真的是莉莉斯暗种吗……
神甫的身体带出了模糊的影子，眨眼间闪到了男孩儿的面前，诡异的微笑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你不会认为我没有防备吧，myyoungerbrother。”
暗种右臂的手肘带着凌厉的劲风席向了男孩儿的面颊，朴仁炫几乎是同一秒抬起左臂的小臂去格挡。
“嘭！！！”肌体对抗响起含混的闷声，男孩儿感到巨大得险些砸断骨骼的力量击打在自己的手臂上，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体被带得出现了一丝偏斜。
年轻神甫当即将左腿踢出，修长的腿部犹如钢制的武器重重鞭在了男孩儿的腰腹上。
朴仁炫瘦削的身体竟被鞭得弹飞出去，无法控制地撞在第一排的长椅上，将木质的长椅撞得向后瘫坏，断裂开来！！
一击的力量居然强到了如此地步……S级不愧是S级，这点他朴仁炫着实没有料到。
教堂的角落里嘶声裂肺地传来女孩儿哽咽着的嘶叫，一时间充斥了这个封闭空旷的空间，在所有的棱角中碰撞徘徊。
“仁炫！！！！！！！！！！！！！！！！！！！！！！！！！！！！！！！！”
***
不要……不要再来一次了……
三年前的一切都不要再发生一次了……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再一次见到你……
不要……不要再一次从我眼前消失了……
如果是个梦的话……就不要再让我醒过来了……
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儿眼看着远处那个修长的身影被硬生生地打飞出去，快要眦裂的泛红眼眶呆滞地连颤动都做不出来了。
眼膜里倒映出来的坍塌长椅深深刻进了她颤动的心房。
“不要…不要……”情绪极不稳定的素妍战栗的口唇喃喃地说着，声音一瞬间岔开扬起，“不要啊！！！！！！！仁炫！！！！！！！！！”
柔弱的女孩儿疯了一样奋力扭动着，想要挣扎开圣诞揽着她的手臂。
“呀！！！你这女人搞什么？？！！！”大为惊骇下的圣诞赶忙收紧自己的手臂，加大力量将这个女孩儿揽在身前，“还嫌情况不够乱吗？？！！”
不过这个时候的素妍脑子里已经把什么都抛在一边了，只顾拼命地挣扎着，细嫩的双臂直直地向前伸着，似乎想要抓住那个倒塌长椅下的瘦削身影。
“安嘚！！！仁炫！！！！！！”发狂的女孩儿脸颊上划过断线的泪水，声音完全没有了舞台上的莹润和温柔，“放开我啊！！！！放开！！！！！”
等我，仁炫……我马上就过去了……
这次…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
颈后猛然地似乎被什么用力地击打了一下，只顾挣扎的女孩儿感到一时间世界仿佛开始混乱地旋转起来，昏晕的漆黑开始在视野中蔓延开来。
“仁……仁炫啊……”
昏厥之前女孩儿依旧颤抖地探着自己的手臂，死死地咬啮着牙齿，纤白的指掌想要抓住什么。
拼尽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圣诞瞄了一眼歪倒在她肩膀上的女孩儿，抿了抿嘴唇干脆也把一旁的李居丽给敲昏了过去。
那女孩儿已经被吓得只会捂着耳朵瑟缩了，尽管三年前目睹了朴仁炫杀人的情景，不过现在眼见这种枪声与血浆交织的场面还是让她的内心迅速地崩溃了。
不然她也不会看了这么长时间还认不出朴仁炫的脸来……
一个情绪失控和一个恐惧异常的女孩儿对这时的情况一丁点帮助也没有，所以圣诞果断地把两个人都打晕了过去。
最起码，两个昏厥的女孩儿不会再让已经无顾及其他的朴仁炫分神……
不过，这个暗种还真是棘手啊。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男孩儿在肉搏中被对手占了上风，哪怕对方是身体机能远强于常人的暗种。
女人的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细婉的眉头蹙成一团。
***
“哗啦……”碎裂的红漆长椅被瘦削的手臂一把抛扔开来，男孩儿清瘦坚实的身躯从地上缓缓坐起。
“诶……”朴仁炫晃了晃脑袋，手掌探起擦拭了一把额头上流淌下来的什么温热液体，鼓着脸颊呼了一口气。
红色的，额头上留下来的液体是红色的。
“抗击打的本事不错嘛，”站在原地的神甫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瘫痪十来分钟呢……”
执行组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用力擦拭了一下额头的伤口：“这个级别的痛感对我不起作用的，貌似你有些低估我了。”
男孩儿伸出舌头将手背上腥浓的血浆一口****掉，再次露出的笑容没有了之前的谨慎与顾虑。
微微斜了一眼教堂的角落，他看到了两个女孩儿昏晕过去的身体以及圣诞冷静会意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你不暗化呢？？”神甫笑眯眯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你不会觉得能够以这个人类的状态就把我解决掉吧？？”
男孩儿没有搭理他的问话，只是尽全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全身的骨骼都随之发出延展摩擦的铿锵声响。
他俯下身捡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黑色GLOCK手枪，卸下弹夹看了看。
还有12发子弹……
“你知道吗，神甫先生？？”朴仁炫拢拉着单薄的脊背，双臂看似无力地垂在腰间慢慢地晃荡着。
“杀人的方法……可是有很多呢……”
随着喑哑的嗓音绽出的是男孩儿咧起的嘴角，一缕殷红的血液再次从他额上的破损中淌下来。
微笑着的眼角眉梢此时已然溢满了病态的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