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炊烟,随着微风摇摇晃晃,消散在蔚蓝的天空中。灶台上,大瓦罐里的水不停的翻滚着向上跳跃,挤压得瓦盖都压不住这外溢的势头,瓦罐里的水疯涨了好大一会,溢出来的水喷溅到斑驳黑黄的土墙上,蜘蛛网似的裂缝把整块完整的土墙分割成小块的土泥,水珠顺墙滑落即可消失在裂缝中。瓦罐里的水位渐渐下浮,直到水少到无法顶起盖子的时候,灶台前才出现一个矮小瘦削的身影。
仿佛没有感受到瓦罐的温度一般,老李氏焦急的伸手就去抬瓦罐,接触瓦罐的一瞬间,老李氏明显顿住了,浑浊的双眼四下扫视了一番没有看到干草,老李氏只好咬着牙抬下了瓦罐。
老李氏搓着被烫红的双手就拐着小脚颤颤巍巍走向外面对着屋子里就扬高的声调,‘我说老大媳妇,灶上的瓦罐要烧烂了你也不管管。还要我这老太婆子帮你守着啊!!’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就打开了,孙氏扭捏着风韵犹存的身子跨步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老不死的东西,在家里白吃白喝还不干点活,帮个瓦罐就要死要活的,咋不被瓦罐砸死呢!’
孙氏没有控制音量,老李氏听到这话,一口银牙咬了又咬,眼睛转到孙氏身后巴巴的望着,可是等到孙氏随手关上房门,走向灶台,老李氏都没有看到期望中愤怒的儿子来为自己主持公道。转念一想,老李氏又好像悟到了什么,苦涩的勾勾嘴角蹒跚的离去。
老李氏家算是村中的富户,就连村长和里正家里都不及一二,可是老李氏却是整个村子过得最苦的一个老人,原因无他,就是老李氏的大儿媳妇孙氏。
回到草棚里,老李氏忍不住悲从心起,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那布满沟壑的老脸,老李氏没有抬手擦拭,只是任由泪水无声的流下。屋外的院门在这时被敲响,厚实的院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稳而有力,极有耐心,过了一会还没有人应门,又再度敲响院门。
此时的孙氏已经回到了里屋,躺在了她男人的臂弯里发嗲。殷大也是刚刚睡醒,对面孙氏的献媚来了兴致,上下其手对着怀里的一摊软肉就摆弄开来,孙氏听到了院门的响动眼里闪过不耐烦,转眼就娇笑着迎上了殷大粗糙的大手。
殷斧见院内许久都没人回应,看了看挂在正中的太阳,扬声对着院内试探性的叫了一句,‘爹,我回来了,娘,开门啊,我是小五。’
‘小五!!’老李氏听到院外小五的叫喊,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
‘老五!!!’埋首在孙氏胸里的殷大也是一脸惊讶的抬起了头。
殷斧,这个排行第五被李家人遗忘的认为早就死了的儿子回来了。
老李氏一脸惊喜的扭着小脚,飞奔到院门处就要开门,殷大一只胳膊挂着外衣,脚上提溜着鞋子也匆匆赶到了近前,却是去阻止老母开门。
殷大的大掌抵在了横木之上,老李氏有些焦急的推了推殷大。‘老大,是小五,小五回来了,快给他开门啊。’
殷斧听到一门之隔的娘亲哽咽的声音,情绪也被带起来了,激动的猛拍门板,‘娘亲,娘亲,快开门啊,我是小五,我回来了。娘亲……’
院里的老李氏呜呜咽咽发不出声,一只大掌把她的口鼻捂得严实,老李氏看向大儿子的眼里透露着疑惑和惊恐,双手拉扯着殷大的衣摆,却不敢去掰开,只是任由着眼泪滑落在因缺氧而青紫的脸庞,泪滴顺着殷大的手背蜿蜒而下,滴落尘土,翻滚着灰尘卷起巨浪淹没求救的呼喊。
门外的殷斧把门拍的震天响,周围的乡邻都被惊扰出来看热闹,也有与老李家熟相熟的认出了殷斧,‘这不是老李家幺儿吗?’大嗓门段大娘拉着好姐妹江二娘过来凑热闹,在看清了殷斧长相之后,嚷嚷开了。周围的邻居也透过熟悉的身影认出了这个早已经死去多年的老李家的幺儿。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议论开来,吵吵嚷嚷的人群越聚越多。
和外面的喧闹相比,院内则陷入诡异的寂静,就连家养的大黄狗也躲在窝里,塔拉着脑袋望着门口僵持的母子两。殷大捂着老娘的口鼻迟迟没有松开,被喧闹吵得受不了的殷大婆娘孙氏不耐烦的撩开门帘子,走了出来,看到殷大的姿势和婆婆因为缺氧开始向上翻的眼珠子,孙氏脸上显出了快意,可是听到外面渐渐变大的喧闹,孙氏狠狠的挖了一眼快断气的婆婆,才不情不愿的上前拉下了殷大僵直的手。柔声哄着,‘当家的,快收收心,别被这个老虔婆给气到,缓缓劲啊。’殷大显然很吃这一套,在孙氏柔声劝慰下,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躯。眼神里有了一丝焦距,对向了瘫软在地不断咳嗽的老娘。
门外震天响的拍门声已经停止了,殷大侧耳聆听,好像是殷斧正在和乡里门打招呼,再听一耳朵,村长竟然也被惊动了。殷大不好再闭门不见,整理了衣裳,踢了踢挡在门口的老李氏,郑重的打开了门。
门一开,被挡在屋外的阳光就好像有了宣泄口,一股脑的全部都灌了进来,殷大不适的抬手挡了挡,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许久未见的老幺。记忆里那个躲在角落不断抽泣的瘦小身影已经长成了魁梧有力的汉子,上身那壮实发达的肌肉勾勒出的线条突显在薄薄的衣裳上,逆光站着的殷斧犹如参天大树那般遮天蔽日,带给殷大一种浑厚的压抑感。和殷斧才一对上眼,那种久经杀戮的血腥瞳眸稍稍一转,殷大就抑制不住恐惧的后退。才退了一步,就贴上了身后的软肉,耳畔听到孙氏娇滴滴的呻吟,‘哎呦,当家的,你可撞死我了,见到什么亲戚了,这么激动。’
如是这般,孙氏还不忘向着高大英挺的殷斧抛了个媚眼,那犹如实质的媚丝让殷斧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嫂有了芥蒂,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这是殷斧对孙氏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