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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巢惨败

僖宗更以王铎为诸道行营都统,崔安潜副之,周岌、王重荣为左右司马,诸葛爽、康实为左右先锋,平师儒为后军,时溥督漕赋,王处存、拓拔思恭为京畿都统,处存直左,孝章在北,思恭直右。西门思恭为都监,杨复光监行营,中书舍人卢胤征为克复制置副使。于是王鐸以山南、剑南军营灵感祠,朱玫以岐、夏军营兴平,王重荣、王处存营渭北,杨复光以寿、沧、荆南军合周岌营武功,孝章合拓拔思恭营渭桥,程宗楚营京右,对长安实行战略包围。

王铎以惧内出名。他担任诸道行营都统征讨黄巢时,将妻子留在京城,只带姬妾随行。部下突然来报:“夫人离开京城前来,已在半路上了。”王铎故意惊慌的问道:“巢贼渐渐从南逼近,夫人又气冲冲自北方赶,旦夕之间,就要到达,这可怎么办?”幕僚开玩笑道:“不如投降黄巢。”王铎不禁大笑。

黄巢令朱温以兵三千掠丹、延南鄙,趋同州,刺史米逢出奔,朱温据州以守,黄巢以朱温为同州刺史。六月,黄巢听说朝廷大军四面围困长安,问计孟楷,孟楷说:“唐朝各藩镇都想保存实力、迟疑不进,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各个击破。”黄巢大喜,尚让寇河中,使朱温攻西关,败诸葛爽,破王重荣数千骑于河上,诸葛爽闭城不出,尚让遂拔郃阳,攻宜君垒,突然,天降大雨雪,不久雪盈尺,尚让兵死十份之三,乃收兵回郃阳。七月,天气转好,尚让攻凤翔,败节度李昌言于涝水,尚让遣骁将强武攻武功、槐里,泾、邠兵败退,独凤翔兵固壁。拓拔思恭兵败后返回夏州,休养生息,八月,拓拔思恭再选锐士万八千,发誓要为其弟报仇,拓跋思恭对众将士说:“大军遇敌,不奋力杀敌者死,临阵脱逃者死,不守军纪者死!”经过一番整训后,拓跋思恭再次请求出战,唐僖宗立即嘉奖,赐其军为定难军。拓跋思恭见尚让兵正盛,鉴于其弟灭亡的教训,暂时逗留不进。

王重荣和朱温对垒,眼看粮食就要吃完,急令后方粮官运粮到夏阳,河中郡粮船三十艘送粮到夏阳,时朱温也缺粮,听说官兵的粮船到,于是使兵夺船,王重荣以甲士三万救之,朱温惧,凿沉其船,王重荣遂兵围朱温于同州。朱温数次领兵出战,都被王重荣打败,朱温请求黄巢支援,孟楷看到朱温的急报,心想:“现在我等都自身难保,哪有什么援兵!”于是沮不报,朱温度巢势蹙且败,而孟楷方专国,于是信心动摇,参谋谢瞳揣朱温有择福意,乃进说:“黄家以数十万之师,值唐朝久安,人不习战,因利乘便,遂下两京。然始窃伪号,任用已失其所。今将军勇冠三军,力战于外,而孟楷专务壅蔽,奏章不达,下为庸才所制,无独断之明,破亡之兆必矣。况土德未厌,外兵四集,漕运波注,日以收复为名,惟将军察之。”朱温说:“我意素决,尔又如是,复何疑哉!”翼日,遂定策,即斩监军马恭,悉众归顺于河中降王重荣。僖宗听说朱温投降,大喜,封其为宣武节度使,并赐名为全忠。王重荣表谢瞳为检校屯田员外郎,赐绯,令奉表于蜀。唐僖宗大悦,召入顾问,锡赉甚厚,以功授朝散大夫、太子率更令,赐紫,为陵州刺史。进拓拔思恭为京四面都统,在马嵬大破朱玫,朱玫率军投降,拓拔思恭敕免其军。朱温既降,王重荣厚遇之,成麟也投降王重荣。李详亦欲献款投降,监军黄思鄴察觉,斩李详于赤水,黄巢以黄思鄴为刺史。

十月,王铎浚壕于兴平,左抵马嵬,使将薛韬主持修建,由马嵬、武功入斜谷,以通山水,列屯十四,使将梁璩主之,置关于沮水、七盘、三溪、木皮岭,以遮挡秦、陇。王鐸派京左行营都统东方逵击黄巢锐将李公迪。李公迪出战,东方逵和李公迪大战三十回合,手到擒来把李公迪禽拿归阵。东方逵连破敌堡三十,巢军死伤无数。华州卒听说王重荣大军到来,逐黄思邺,黄巢以王遇为刺史,领兵平叛,王重荣兵正锐,一阵横击,王遇大败,投降河中王重荣。黄巢丧二州,怒甚,自将精兵数万壁梁田。王重荣军华阴,杨复光军渭北,掎角攻之,黄巢大败,执其将赵璋,巢中流矢走。王重荣兵亦死耗相当。惧巢复振,忧之,与杨复光计,杨复光说:“李克用大军将到,黄巢死期到矣!”

杨复光刚击败黄巢,家里的奴仆就送信来说:“太君病重,请主公速速返回。”杨复光大惊,把军事交王重荣,立即下令备马,杨复光急急忙忙赶回福建,刚走进家门,其母就去世了,杨复光痛哭流涕。僖宗听说杨母去世,赏银万两以办丧事,赐忠武夫人。守孝之夜,杨复光回想自己当年年幼就入宫,从来没有尽过孝心,心如刀割。其养子杨守宗在旁劝说:“忠孝不能够两全,啊父还是节哀顺便吧。”厚葬其母亲后,杨复光对众亲人说:“为人子者,应该为其父母守孝三年,但现在国家多难,巢贼还没灭,吾不能够以一己之私而负天下。”于是留下财产万千给家族的亲人就离开了福建。

中和三年正月,李克用屯兵乾坑。黄巢军惊恐的说:“鸦儿军到了”。黄巢听闻李克用到来,问:“谁敢击令沙陀兵。”其侄子黄思邺血气方刚,大叫说:“侄儿愿领军出战。”乃率军五万击李克用,李克用在石堤谷设下埋伏,黄思邺到来,李克用出马,黄思邺对李克用说:“将军乃沙陀人,天下纷争是我们汉人的事,将军还是少管为妙。”李克用大笑说:“大唐的疆域东达朝鲜,西接咸海,北达北极,南到安南,我既然是大唐的臣民,而且皇上赐我们皇族李姓就是把我当自己人,你们反皇上就是反我。”黄思邺大怒,领军冲杀,李克用和黄思邺大战五十回合,突然沙陀伏兵从石堤谷突出,黄思邺大败。黄思邺退守渭南,李克用再破思邺于渭南,僖宗听闻后拜李克用为东北行营都统。黄巢令黄揆守乾坑,宦官田令孜见杨复光在镇压农民起义中功劳卓著,为了给他自己以后留条后路,于是建议僖宗下诏免除了充诸道行营都统王铎的兵权,以杨夏光代之。僖宗立即同意。会王鐸与崔安潜皆罢,李克用独引军自岚、石出夏阳,屯沙苑,破黄揆军,遂营乾坑。二月,河中、易定、忠武等兵皆至,李克用乃约黄巢决战。黄巢命王璠、林言军居左,盖洪、尚让军居右,众凡十万,与朝廷大军大战于梁田陂。诸道行营都统杨复光令李克用亲率沙陀骑兵冲击黄巢中军,令王重荣军、东方逵击王璠、林言,令拓跋思恭、王处存击盖洪、尚让、黄巢军大败,被俘数万,横尸三十里,黄巢退守京师。王璠与黄揆收集残兵败将袭华州,据之。李克用掘堑环华州,分骑屯渭北,命薛志勤、康君立夜袭京师,火烧黄巢的粮草,俘虏黄巢的将士而还。

黄巢战数不利,军食竭,部下不用命,乃与孟楷谋,孟楷说:“吾等困守关中,官军势大,皇上还是谋退路吧!”黄巢即发兵三万扼蓝田道,使尚让援华州。李克用率王重荣迎战尚让于零口,破之,黄揆见援兵已败,遂引众出走,官军攻下华州。在和大齐政权的对战中,凤翔府库耗竭,郑畋减少了对士卒的犒赏,并削减军饷。士兵多有怨言,大将李昌言知道士兵不满,予以煽动。十月,李昌言把兴元的军队调回凤翔首府凤翔府,作进攻之势。郑畋不希望部下自相残杀,于是让权给李昌言,前往成都会合唐僖宗,僖宗任郑畋为太子少傅,任李昌言为凤翔节度使。是时,诸镇兵四面至。四月,李克用遣部将杨守宗率河中将白志迁、忠武将庞从等最先进,击巢军于渭桥,三战,黄巢军三败。于是诸节度兵皆奋,争先恐后入自光泰门。李克用引身决战,呼声动天,黄巢军崩溃,逐北至望春,入升阳殿闼。黄巢夜奔,众犹十五万,声趋徐州,出蓝田,入商山,委辎重珍赀于道,诸军争取之,不复追,故黄巢军得整军去。

僖宗听说长安再次收复,大喜,令王铎以中书令的身份承制封拜有功将领。杨复光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同华制置使,封弘农郡公,赐号“资忠辉武匡国平难功臣”。封李克用为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东节度使。封王重荣为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拓跋思恭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王处存为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东方逵为保大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朱玫为邠宁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他将领各有封赏。

自安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吐蕃所焚烧,唯衢弄庐舍;朱泚(唐朝中期将领、叛臣)乱唐朝定国百馀年,治缮神丽如开元时。至黄巢败,方镇兵互入虏掠,火烧大内,惟含元殿独存,火所不及者,止西内、南内及光启宫而已。杨复光献捷行在,僖宗诏陈许、延州、凤翔、博野军合东西神策二万人屯京师,命大明宫留守王徽卫诸门,抚定居人。诏尚书右仆射裴璩修复宫省,购辇辂、仗卫、旧章、秘籍。

时,大诗人韦庄因应试正留在长安城中,目赌长安城内的变乱,兵乱中韦庄的弟妹一度相失,自己又多日卧病;离开长安的第二年,中和三年在东都洛阳,韦庄将当时耳闻目见的种种乱离情形,通过一位从长安逃难出来的女子即秦妇的“自述”,写成长篇叙事诗《秦妇吟》: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路旁忽见如花人,独向绿杨阴下歇。凤侧鸾欹鬓脚斜,红攒黛敛眉心折。借问女郎何处来?含颦欲语声先咽。回头敛袂谢行人,丧乱漂沦何堪说!三年陷贼留秦地,依稀记得秦中事。君能为妾解金鞍,妾亦与君停玉趾。

前年庚子腊月五,正闭金笼教鹦鹉。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忽看门外起红尘,已见街中擂金鼓。居人走出半仓惶,朝士归来尚疑误。是时西面官军入,拟向潼关为警急。皆言博野自相持,尽道贼军来未及。须臾主父乘奔至,下马入门痴似醉。适逢紫盖去蒙尘,已见白旗来匝地。扶羸携幼竞相呼,上屋缘墙不知次。南邻走入北邻藏,东邻走向西邻避。北邻诸妇咸相凑,户外崩腾如走兽。轰轰混混乾坤动,万马雷声从地涌。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日轮西下寒光白,上帝无言空脉脉。阴云晕气若重围,宦者流星如血色。紫气潜随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旋抽金线学缝旗,才上雕鞍教走马。有时马上见良人,不敢回眸空泪下;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琉璃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北邻少妇行相促,旋拆云鬟拭眉绿。已闻击托坏高门,不觉攀缘上重屋。须臾四面火光来,欲下回梯梯又摧。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妾身幸得全刀锯,不敢踟蹰久回顾。旋梳蝉鬓逐军行,强展蛾眉出门去。旧里从兹不得归,六亲自此无寻处。一从陷贼经三载,终日惊忧心胆碎。夜卧千重剑戟围,朝餐一味人肝脍。鸳帏纵入岂成欢?宝货虽多非所爱。蓬头垢面眉犹赤,几转横波看不得。衣裳颠倒语言异,面上夸功雕作字。柏台多半是狐精,兰省诸郎皆鼠魅。还将短发戴华簪,不脱朝衣缠绣被。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鱼为两史。朝闻奏对入朝堂,暮见喧呼来酒市。

一朝五鼓人惊起,叫啸喧呼如窃语。夜来探马入皇城,昨日官军收赤水。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来兮暮应至。凶徒马上暗吞声,女伴闺中潜生喜。皆言冤愤此时销,必谓妖徒今日死。逡巡走马传声急,又道官军全阵入。大彭小彭相顾忧,二郎四郎抱鞍泣。沉沉数日无消息,必谓军前已衔璧。簸旗掉剑却来归,又道官军悉败绩。

四面从兹多厄束,一斗黄金一斗粟。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渐少。六军门外倚僵尸,七寨营中填饿殍。长安寂寂今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来时晓出城东陌,城外风烟如塞色。路旁时见游奕军,坡下寂无迎送客。霸陵东望人烟绝,树锁骊山金翠灭。大道俱成棘子林,行人夜宿墙匡月。明朝晓至三峰路,百万人家无一户。破落田园但有蒿,摧残竹树皆无主。路旁试问金天神,金天无语愁于人。庙前古柏有残枿,殿上金炉生暗尘。一从狂寇陷中国,天地晦冥风雨黑。案前神水咒不成,壁上阴兵驱不得。闲日徒歆奠飨恩,危时不助神通力。我今愧恧拙为神,且向山中深避匿。寰中箫管不曾闻,筵上牺牲无处觅。旋教魔鬼傍乡村,诛剥生灵过朝夕。妾闻此语愁更愁,天遣时灾非自由。神在山中犹避难,何须责望东诸侯!

前年又出扬震关,举头云际见荆山。如从地府到人间,顿觉时清天地闲。陕州主帅忠且贞,不动干戈唯守城。蒲津主帅能戢兵,千里晏然无犬声。朝携宝货无人问,暮插金钗唯独行。明朝又过新安东,路上乞浆逢一翁。苍苍面带苔藓色,隐隐身藏蓬荻中。问翁本是何乡曲?底事寒天霜露宿?老翁暂起欲陈辞,却坐支颐仰天哭。乡园本贯东畿县,岁岁耕桑临近甸。岁种良田二百廛,年输户税三千万。小姑惯织褐絁袍,中妇能炊红黍饭。千间仓兮万丝箱,黄巢过后犹残半。自从洛下屯师旅,日夜巡兵入村坞。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家财既尽骨肉离,今日垂年一身苦。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万家,朝饥山上寻蓬子,夜宿霜中卧荻花!

妾闻此老伤心语,竟日阑干泪如雨。出门惟见乱枭鸣,更欲东奔何处所?仍闻汴路舟车绝,又道彭门自相杀。野宿徒销战士魂,河津半是冤人血。适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自从大寇犯中原,戎马不曾生四鄙。诛锄窃盗若神功,惠爱生灵如赤子。城壕固护效金汤,赋税如云送军垒。奈何四海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愿君举棹东复东,咏此长歌献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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