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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智者

2031年7月20日,仲夏的校园,紫荆盛放,赖思焕和文丽诗重返中山大学,参加一年一度的本科毕业典礼。在梁銶琚堂,面对二百名本科毕业生,赖思焕发表了即席演讲,此时的他,已经无须讲稿。

演讲开始,赖思焕真挚地回忆起自己的成长之路-----从青涩的校园生活,到投身“辛苦而乏味“的科研工作......之后因为向往沿海大都市的繁华,毅然跑到了深圳......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博纳斯集团,从此开始了为跨国公司服务的职业生涯……

赖思焕娓娓道来,同学们屏息静气,全都听得入了神。讲了十多分种,赖思焕终于讲完自己平凡的成长史,接着深情说道:

“回想当年,我也像在座各位,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同时渴望自己拥有一个阳光灿烂、鲜花盛开的未来,然而事实证明,未来必然是不确定的,路途肯定是崎岖不平的……”

他的坦诚所打动了同学们,阵阵掌声突然响起。赖思焕只好停了下来,掌声过后,他继续说道:

“一路走来,我经历过很多波折-----我尝过失业的滋味,也吃过做小生意的苦头;我曾经拥有挚友,却又一朝失去;我得到过慷慨的帮助,也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我见证了很多商海成功的故事,也目睹了不少投资失败的案例……在这个过程中,唯一不变的,是我对自我的一直坚持,是我对美好生活的长期向往……”

掌声再次轰然响起,意外地将演讲打断。过了很久,掌声终于平息,赖思焕再次开口:

“正是由于这一份坚持,每次风雨过后,我总是能够重整旗鼓,再次出发。多年以来,我感到十分幸运-----因为有良师益友的不离不弃,我才能幸运地渡过每一次难关;也因为有关心我、爱护我的人的全力支持,我才能在挫折之后,屡屡取得意外的成功,并且实现华丽的蝶变。借此机会,我要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密集的掌声响起,赖思焕停了下来,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文丽诗。虽然相隔甚远,但是文丽诗分明注意到了-----她忽然无法控制自己,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掌声终于平息,赖思焕环视一周,然后大声说道:

“在座的各位,是国家明日的栋梁,是社会未来的希望。我相信,经过不断的努力,在不久的将来,同学们一定会找到一个专属自己的人生座标,并且饰演一个不可代替的重要角色!”

密集的掌声轰然响起-----此时,大家以为演讲已经进入高潮,纷纷期待赖思焕大喊口号,为自己的演讲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只听赖思焕话锋一转,轻声回忆道:

“我记得十多年前,当我还是小伙子的时候……有一次,我出差印度,碰巧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它是一个关于阿萨姆邦‘森林之子’的故事……”

同学们凝神静听,赖思焕于是滔滔不绝:

“这个故事令我至今难忘,它讲述了一个当地的农民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在布拉马普特拉河的荒岛砂砾上,种下了一片面积超过五百公顷的森林,因为这份功绩,他被誉为阿萨姆‘森林之子’-----我们都知道,中国古代有一个‘愚公移山’的典故,然而这个‘森林之子’的故事,却真真正正发生二十一世纪,发生在我的身边。”

全场观众仿佛飞到遥远的阿萨姆邦,置身于布拉马普特拉河茂密的荒岛森林之中。赖思焕稍一停顿,动情说道:

“当时,我获得了巨大的启发-----它告诉我,阿萨姆邦‘森林之子’用自己一生的坚持,来践行其对母亲河的爱;而更重要的是,它诠释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人的一生,只要不断坚持,哪怕是做一件很小的事,经过岁月的积累,在不知不觉中,就会变成伟大!”

密集的掌声骤然响起,赖思焕不禁微笑点头:

“同学们,你们美好的人生之旅早已开始,但是艰苦的社会实践才刚刚启动。在此,我衷心祝愿,愿你们拥有一个灿烂的未来!同时,我也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从身边的一件小事开始,马上去践行你们伟大的理想!”

刹那间,一片曙光展现在同学们的眼前,紧随而来的雷鸣般的掌声也迅速将全体听众彻底淹没。掌声久久无法停止,赖思焕只好不断点头示意。过了很久,掌声终于平息,赖思焕于是发表压轴之语:

“同学们,你们无须等待,迅速行动起来吧,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演出一场精彩无比的人生大戏!”

全体师生顿时起立,梁銶琚堂内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演讲胜利结束,在司徒若愚的安排下,赖思焕、文丽诗和生物学家、中山大学校长曾允教授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会谈。

仨人相谈甚欢,赖思焕进一步提出:除了他私人支持振威奖学金之外,在下一个财政年度,他将在ORBIT集团的社会责任预算中单独开列支出,以实现这个世界500强企业对中山大学的官方赞助。曾允教授听了,即时表示感谢。

中大“励志之行”圆满结束,离开校园之际,文丽诗突然想起了什么:

“赖博士,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们授予你哲学博士,而不是工商管理博士……”文丽诗微微一笑。

“哦?”赖思焕感到很意外。

“其实,你自己的演讲已经给出了答案。”文丽诗卖起了关子。

“是吗?那……能否请师姐直接告诉我?”

“哈哈,”文丽诗笑着说道,“‘人的一生,只要不断坚持,哪怕是做一件很小的事,经过岁月的积累,在不知不觉中,就会变成伟大’。”

“这又如何?”

“就凭这个,你就足以成为一名哲学博士啊!”文丽诗定定地看着赖思焕。

“啊……”赖思焕幡然醒悟。

傍晚,文丽诗亲自送赖思焕到白云机场。

汽车快速行驶,发出阵阵噪声。也许是因为倒时差的缘故,巨大困意袭来,赖思焕迅速睡了过去。突然,天空转阴,四周变成一片漆黑。紧接着,狂风刮起,暴雨漂泼而下。不久,阵阵闪电划破天空,轰轰雷鸣不断传来。赖思焕一下子被惊醒,他看着窗外,沉声说道:

“哇,好大的雨啊!”

“是啊,打雷把你吓醒了?”文丽诗关心问道。

“唔。”赖思焕点点头,“诗诗,闪电打雷,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啊?”

“哈哈,看你怕不怕!”

“这么大的雨,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赖思焕微笑问道。

“我哪有种本事啊?-----搞搞闪电打雷还可以,呼风唤雨我可不行!”

到了机场,暴雨已经停止。

“夏天就是这样,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登机之前,赖思焕站在落地窗边,隔着玻璃远看夜空-----经过暴雨的洗礼,夜空显得格外清爽,星星也露出了久违的亮光。

旅途十分顺利,当地时间周日的晚上,赖思焕准时回到了芝加哥。这次芝加哥之行,是他继任董事长后,全球巡回访问的最后一站。访问结束之后,他就要返回深圳,开始对ORBIT集团展开新的一轮变革。

周一,赖思焕来到他“三窟”之一,位于西尔斯大厦的芝加哥总部办公室。他喝了一杯浓咖啡,整理了一下思路,准备出席由全体北美高管参加的2031年上半年总结大会。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赖思焕马上接听,原来行政秘书Donna_Goldenberg接到了财务副总裁K.L._Chow从SH打来的紧急电话。赖思焕请她转过来,K.L.郑重告知,刚刚得到来自华尔街的可靠消息:为缓解通胀压力,扼制资本市场泡沫,美联储最快可能于本周内启动加息。

赖思焕听了,心中不禁一突-----尽管他对美联储的决定完全赞同。放下电话,他不禁神游起来-----

自从2026年以来,全球经济一直处于极度景气之中,资本市场也长期保持强牛之势。回想当日,东博公司更是得借东风,在新合并的港深证交所高调上市。近两年,随着市场风险偏好的不断提高,全球各路资本更加肆意涌动,连作风一向稳健的主权基金和养老基金,也开始在股票市场和外汇市场兴风作浪……

刘博士在卸任前,和自己的谈话也历历在目-----

“小赖,全球经济如今这么好景,你要处处小心啊。”

“我明白了。”

“你应该知道,危机往往产生于最景气之时......”刘博士认真叮嘱道。

“您放心吧。”

“你要记住,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

“嗯,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

得到刘博士的提醒,赖思焕迅速着手调整集团的资产负债表-----在强调盈利性、成长性和管理能力指标的同时,他更加注重对安全性指标的控制。

2031年第一季度结束,ORBIT集团竟然持有创历史纪录的流动资金,其现金储备也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第二季度,赖思焕更进一步要求集团的资产负债率必须达到史无前例的30%安全线!

5月中旬,集团正式对外公布2031年第一季度财务数据,投资顾问普遍评价赖思焕的经营作风过于保守,华尔街日报更撰文讽刺:“赖博士要将集团领入避风港吗(Dr_Lai_Steering_The_Group_Into_A_Safe_Haven)?”

真没想到,刘博士言犹在耳,集团财务指标的调整还没有完成,美联储就已经采取行动了!

“一场大暴雨难道就要袭来了?!”赖思焕心中猛然一惊。

靴子终于落地-----2031年7月25日(周五),收市之后,美联储突然宣布加息25个基点。

消息公布,全球投资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整个周末在平静中如常度过。

周一早上,亚太股市开市,日经指数自开盘起,却不断振荡走低。之后大中华的港深股市、沪市、台湾股市均小幅低开,接着反复偏远。联动效应之下,欧洲股市在下午开盘后,也迅速低开低走。当天收市,亚欧各大市场还是相当理性,全部以小幅下挫收盘-----股评普遍认为,这是股市对美联储加息的正常反应。

到了夜晚,美股开市。道琼斯、标准普尔、纳斯达克三大股指突然步调一致,大幅跳空低开。直至收盘,盘面上也没有作任何像样的抵抗,最终跌幅全都超过了5%!一时之间,亚太区的夜间投资者全部哑然失色,“美股崩盘”的声音迅速传遍市场!

第二天,亚太股市一开市,日经指数、新加坡海峡指数、大中华三大指数全线暴挫!半天之内,投资者以疯狂的姿态,毅然决然地清空仓位。到了午后,在一小波报复性的买盘支持之下,各大股指才略为喘定。然而,大盘很快重拾凶猛跌势,当天收盘,亚太区主要股指的跌幅全都超过了8%!紧接着,欧洲股市开市,没有例外,羊群效应立刻给德国DAX指数、法国CAC40指数、英国富时100指数带来一片腥红!

哀鸿遍野,全球投资者无不震动,“股灾又来了”的评论即时传遍市场。

不过,十分幸运的是,接下来几天,股市没有再度下挫,大家于是稍为松了一口气。此时,投资者还沉浸在过去几年的景气思维之中,因此幻想这次暴跌只是市场一次正常的、短暂的回调,在“合理的修正”之后,股市很快可以“重拾牛势,再创新高”。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持这种观点的投资者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几天过后,全球股市连绵下跌,在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各大股指普遍跌去了近30%!同时,受股灾波及,全球大宗商品市场也遭遇了强震-----黄金白银、铝镍锌锡铅相继暴跌,原油煤炭钢铁农产品也纷纷跳水!

投资者终于明白,又一次金融危机已经袭来!!

这次危机发生得如此突然,之前几乎没有丝毫征兆。无奈之下,各大投行、投资顾问、财经媒体只好纷纷发表“马后炮”式评论:“7月25日美联储的小幅加息,应该不是造成此轮股市暴跌的主要原因,投资者恐慌才是罪魁祸首……”

看到上述评论,赖思焕感到十分可笑:“这简直是本末倒置!明明是股市暴跌导致了投资者恐慌,之后投资者恐慌又反过来加速了股市的暴跌……就算找不到股市暴跌的真正原因,也不能拿投资者恐慌说事啊!”

周末,他和文丽诗聊到最近的股灾,不禁发出感慨:

“诗诗,我终于明白刘博士为什么急于交班了!”

“为什么?”

“他是吸取了Mehta先生的前车之鉴……”

“前车之鉴?”文丽诗还是搞不清楚。

“盛宴之后,留下落寞;景气结束,就是危机!”赖思焕沉声说道。

“啊,我明白了-----”文丽诗顿时领悟,“刘博士真是太厉害了,他在ORBIT集团最辉煌的时候,选择了全身而退!”

“知所进退,刘博士真是一个智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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