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长发及腰,我来娶你可好?待我长发及腰,你又何在?少白…”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三宫六院中,一个角落,一位佳人,黛眉如麻…
又是过了一个秋冬,春风一如既往的拂着深宫高墙下的朱门绿瓦,当然,也包括长乐宫东阙那间简陋的小屋子,她,弱柳扶风,倚着朱红稍褪的窗棱,眉宇间独有的一丝愁容,人说:眸似心窗,眉若心神,心里若是有事,就会在眼眸眉宇间自然而然的表露出来,这并非虚妄,不知不觉,年少时的她与他又涌上心头,眼角有一丝丝润意,眉宇间那丝宠愁绪又锁紧了几分…“奉仪大人,这是长乐宫中近日所需的'九彩瑾',尚宫大人特地吩咐过,要大人尽快赶制,这便是单列…”一名奉仪装扮的年轻女宫人打断了她的思绪,“放着吧!”她慵懒的动了一下。半晌,她才收回心绪,瞟了一眼方桌上那张精致的金黄色单列…脸上没有荡起丝毫涟漪,她三年前就已麻木了,十五岁征召进宫,如今双十年华,可终日被锁在这高墙深宫之中,原本,她本是有机会被皇帝陛下册封为美人的,怎奈人算不如天算,突来的变故使她措手不及,龙颜一怒,便赐了她一个今生今世只得在长乐宫东阙的惩罚…她就像暗流涌动的海面上的飘零的柳叶,在这权力利益相倾轧的墨池之中,她成了牺牲品…
“环姐!”一道绿衣身影从门外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小方桌上的金色单列,柳眉一拧,“这帮奴才,真是…”
“黛若,她们与我们一般,不过是生死由人的旗子罢了,同是可怜人,又何必呢?”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得到浓浓的倦意…
“环姐,若非你,我八岁时就已被打死了,环姐你与我的大恩,黛若无以为报,今生今世,如有来生,唯有生死相随…”黛若的脸上,满是坚定。
“黛若,你又何必如此,我是戴罪之身,今生恐难出这高墙之外了,而你,我希望你不要如我一般,我希望你能有你的幸福,这才是我想看到的,傻丫头,别犯傻了…”说着,她揉了揉黛若光洁的额头…
黛若是她十岁时在街上遇到的,那时的黛若,还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黛若被一个汉子拳打脚踢,额头满是血迹,可她仿若不察,将半个包子拼命往嘴里塞,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若布条似的衣物,顿生了好感,便帮她解决了麻烦,自那时起,黛若成了她名义上的丫鬟,五年前被征召入宫,黛若作为侍婢也随她到了宫中,本想鱼跃龙门,谁曾想到,这皇宫之中却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一旦跌入,要么粉身碎骨;要么,一朝搏的龙颜悦,飞上枝头做凤凰…
“黛若,你还记得少白吗?”她扯开话题…
“少白?”接着,顺手挠了挠头,一脸疑惑散开。“市集范大娘家的范少白?咦,不对啊,还是赵大叔家的赵少白?还是…”
“好了好了,你个死丫头…”她被黛若逗乐了,终日愁容得展。看着她笑,黛若也笑了…那白衣翩翩少年又闯入脑海…
入夜,万盏烛光摇曳着微弱却坚定的光,宛若万千萤火,随后,又在摇曳中熄灭,唯有长乐宫东阙的一间小窗里,还透出缕缕光华…
天刚刚蒙蒙亮,她的门便被推开,昨日那送单宫人出现在门外,看着屋内一匹匹九彩瑾,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到榻上卧着的两人,又散开了,“唉!”她叹了口气,轻轻走进房内,抱着九彩瑾就离开了…
又入夜了,满天灿烂的星河,一轮弯弯的月亮,还是那么白,她呆呆的看着天空,看着星星,看着月亮…
一道人影匆匆从长乐宫经过,又消失在黑暗中,“环姐,这人是干嘛的?也不挑个灯,怪吓人的…”
“不该问的别问,你怎会有如此好奇!”
“哦!”黛若柳眉皱了皱,答了一声,又看了看人影消失的方向,“那是去静心殿吧!”她想了想。
静心殿外,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从黑暗中走出,快步走到殿门口,“陛下吩咐过,夏大人来就直接进去,无需通禀!”
“嗯!”来人应了一声,随机推开高大的门,殿内未曾掌灯,里面一片黑暗,“吱,咔…”关门声如开门声一般在黑暗里回荡着,“啪嗒,啪嗒…”凭着感觉,他走了数十步,而后停下来,“微臣夏季,叩见陛下!”声音回荡,好一会才停下来,他就那么跪着,片刻后,“平身!”终于,慵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谢陛下!”
一盏暗黄的烛火在前面不远处跳动起来,借着灯光,他看到地上的大理石地板内自己扭曲的影子,他似乎还看到影子额角挂着的一排泛黄的汗珠,起身,看到自己竟离皇帝陛下仅仅几步之遥,方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登时面色大变,就欲请罪,皇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免了免了,说说吧!”
“谢陛下!微臣与门生在外走访了十余年,终于是在前些日子取得了巨大的进展,门生们听闻在那茫茫南海之外,有三座仙山,其中之一,名曰‘蓬莱’,在那蓬莱之上,有长生药的线索…”
“哈哈,天助朕也,天助朕也啊…”借着光,他可以看到他脸色微微泛红!
“微臣定当不孚陛下厚望…”
“此事,当从长计议,朕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大殿上,又恢复了安静…
半个时辰后,静心殿的门被打开,夏季从里面走出来,长长的呼了口气,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后背凉凉的,甩了甩脑袋,又消失在黑暗中…
如此时光,又是去了半年,一片黄叶被风打落枝头,有空中打着旋儿从东阙朱红色的小窗前飘过,素手轻扬,拈住了它,“一叶知秋,不知这高墙之外,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天,从金銮殿内,传出一道圣旨,陛下征召了一名文人。消息在皇宫内外顿时引起了诸多热议,因为,这是少有发生的事!
“环姐,你听说了吗?陛下下旨征召了一名文人!”黛若脸色有一丝热切。
“我成天在这东阙之中,却是不知此事,想来此人必定才气惊人吧。”她脸上依旧平静!
“想来此人必定才华满溢,学富五车吧!”黛若眼神恍惚了一下…
三日后,金銮殿上,“宣巴蜀文人李白进鉴!”
“宣巴蜀文人李白进鉴!”
“宣巴蜀文人李白进鉴!”声音从内到在,在空旷的宫中久久不息。片刻,一白衣男子在宫人的带领下,出现在众人的眼中,来人目若天星,肤似冬水,眉宇间,一丝才气与傲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在众人目送下,进了金銮殿。
“这便是陛下征召那李白?人如其名,人如其名!”
“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俊秀之人!”
“我观此人面相虽好,却少了一丝积淀,若是不去浮躁,终难成大事啊!”
“黄公公,你老人家又算命呢?啊,哈哈…”
“这黄公公看相还挺准,淑妃娘娘养的那只狸猫怀孕,黄公公说有四胎,三雌一雄,果真如此?”
“啊?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一名黄脸公公被众人取笑,顿时老脸一红,甩了甩袖袍,离开了!
“草民李白,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他单膝一跪。
“大胆草民,见圣上为何不跪拜?”皇帝身边,一名身材高大的护卫喝到。龙椅上,皇帝眼睛微闭,一语不发!
“尊上是何人?”
“吾乃御前一品带刀侍卫高力士!”
“哦!御前一品,这陛下都不着急,你这太监又何急?”
“你!”
“好了!”皇帝开口喝止了两人!龙目睁开,无形的威势蔓延开来,“李白,你祖上因罪,连累于你一家,你可有恨于朕?”
“草民不敢!”目光灼灼,看着龙椅上的皇帝!
“好,那朕封你个御用文人,你可愿意?”
“谢主隆恩!”
“爱卿自巴蜀而来,朕听闻巴蜀之地,雄奇瑰怪,多奇闻轶事,爱卿可否为朕略说一二?”
他眼睛一转“奇闻轶事?陛下,微臣可否提一要求?”
“爱卿旦说无妨”
“微臣需一人与臣和之!不知高力士可否当此人选?”
“高力士,去吧!”
“这…遵圣谕!”
“不知陛下与诸位大人可否听闻阆苑之传?”
“阆苑?不曾听闻,上官大人可曾听说?”
“这,我,不曾听说!魏大人你可曾听说?”
……
听着朝堂之上的热议,李白似有预料一般,脸色倒未有太大变化,龙椅上的明皇脸上饶有兴致,“这巴蜀之地,有一仙山,名为‘阆’,其上有苑,名‘阆苑’,阆山有十景,锦屏春色;西津晚渡;书岩遗迹;南池晓波;伞盖凌云;盘龙池馆;梁山戴雪;云台仙风;嘉陵秋水;颐神古洞乃巨灵神居域,高大人,烦请你把鞋子褪了,这是为陛下表演!”听到陛下二字,高力士脸色变了变。
“李大人,我尊你为朝廷命官,配合你也就罢了,你却对我如此羞辱,我虽不才,却也是陛下亲封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李大人如此,是否太过不把朝廷、圣谕、陛下放在眼里?况且,现在乃是在朝堂之上,却衣冠不整,如此作为,岂不落个欺君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