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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半生青梅,两两相忘

八云居在幻想乡的东北方的境界之中,是八云紫运用天赋能力开辟出来的自成一方的小天地。(这里“八云居”并不是迷途之家,引用的百度百科对于迷途之家的解释,个人认为这个解释也很合理)

青叶才从八云居中离开,来到现世,便看到青娥等在那里。

青叶怔怔的看着那熟悉的容颜,有些恍惚,山间云雾弥漫,青娥的身影隐隐约约的,似乎在梦里一般。

记忆中青丝白衣的师妹,走过漫长的时光,变成了现在这般绿衣蓝发的模样。

“师妹……”

这么多年来,她经历了什么,过的怎么样,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然而想问,却问不出口,她的快乐幸福,痛苦悲伤,都没有他的影子。

现在,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假惺惺的关心她呢。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妹!”从青叶出现便倔强的咬着唇看着他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消失那么多年,哪里想过还有我这个师妹!”

“师傅的教导,未曾敢忘。”

青叶忽然间很是惭愧。

如八云紫所说的那样,自蓝死后,自己一直为了复活她,而忽视很多同样重要的东西。

现在,那些对自己来说同样重要的人和事,都成了回不去的过往。

她们的现在,自己无法评说,也没有资格。

“你总是师傅师傅的,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想的!”青娥泪珠如雨,顺着脸颊而下,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越哭越觉得悲伤,“你总是拿师傅当借口,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

“不是的,师妹,”青叶有些无措,然而辩解却又如此的苍白,“我一直从心里把你当我师妹的。”

“那你当初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么?”青娥紧紧捏着袖口,浑身颤抖着,“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么!”

“什么?!”青叶大惊,“当初不是把你送到金乌那里了么?就算不能回到仙界,有金乌庇护怎么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危啊。”

“当初神族主导的天庭早已隐去,现在的仙界是仙人掌权,金乌大人居于这扶桑神木,也是为了躲避那些仙人,我一个神族遗脉,怎么还敢返回仙界?”

“当初被魔气入体侵染了神魂,后来几次救你又加重了伤势,金乌大人无能为力,让我转世重修,”说道这里,青娥想起了一些不堪回收的往事,不由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用尽全力,轻描淡写的说着,“我重生之后失去了记忆,被那一世的父母逼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成婚那****准备好了毒药,服毒自尽,我本来以为我就要死了,然而八云紫突然的出现,将我带回到金乌大人那里,我才回想起过去。”

青叶低下头,不敢去看青娥的样子,短短的几句话中看似随意略过的内容,有着他无法承受的重量。

青娥身子一抖一抖的,似有寒风从心底吹起,冰冷彻骨,抱着双臂,慢慢的蹲下身去,缩成一团,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啊!”

泪一直在流,青娥低声的重复着,慢慢的带着哭腔,又哭出声来。

青叶慢慢的走过去,迟疑着,蹲下身去,伸出手抓住青娥环着身子的双臂,

“这些年,是师兄不好,对不起。”

青娥只是埋着头,低声哭泣。

“这些年因为蓝的事,我忽略了太多,师傅当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我却没有尽到责任,让你感到一个人,是师兄错了。”

“给师兄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么?”

青娥抬起头,浸满泪水的双眼有些红肿,

“你总是师傅师傅的,为什么你总是要说师傅,不是因为师傅的遗命你就不管我了是么,以前是你这个样子,现在你还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一直都这样,你嘴上说着从心里把我当师妹,却又这么对我,你走,我不要你这样的照顾!”

青娥挣开青叶的手,一推青叶,两人都跌坐在地上,青娥站起来身来,哭着转身跑开,青叶连忙追了上去。

“师妹,师妹!”

“你走啊,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师妹!”

青娥在山间奔行着,头上的发簪似乎有着穿梭的功能,在山林土丘间一闪一闪的,青叶放开神识,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土地,才没有跟丢。

青叶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处山脚下截住了青娥。

“师妹,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青娥又要遁地而走,却被青叶拉住,

“我知道对不起你,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但就是不能让你这么走了。”

“那你还想要干什么?我曾经以为我至少还是你的师妹,可实际上呢?你真的有把我当过师妹么?”

“你一直是我的师妹。”

“是啊,我是你的师妹,我们拜的同一个师傅,我当然是你的师妹。”青娥怆然笑着,“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从心底把我当师妹么?”

“我不知道师妹你为何一直不信,”面对青娥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青叶自问并未仅仅是因为师傅的嘱托才照顾她的,“我愿以剑问心,是与不是,天地为证。”

青叶一手抓着青娥,招出太阿,祭于半空,太阿发出蒙蒙青光,连天蔽日,

“皇天后土共鉴,青叶以本名仙剑为誓,之后所言皆出于心,无半分虚妄,若违此誓,剑断魂伤,永绝登仙之途。”

“师兄……”青娥看着青叶一脸肃容指天而誓,想要阻止,然而心里挣扎再三,还是仍由青叶发完了誓愿,心里想着,就算他说的是假的,不能成仙也没什么,到时候就让她照顾师兄后半辈子好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止不住的,占据了整个脑海,甚至有些期待青叶违背誓言了。

“我青叶从心里将青娥当师妹对待,绝非因为师傅遗命,所作所为皆出自本心。”

视线所及之处,满目青光闪耀,最终缩回太阿之中,太阿轻吟一声,飞回青叶手中。

“现在,师妹你可以相信我了么?”

青娥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看着青叶有些焦急的样子,一股哀伤涌上心头,

“既然你把我当师妹,那为何你头也不回的丢下我,跟那个八云蓝跑了?”

“蓝死了,我想复活她。”

“我没死,所以不用管是么。”

“师妹,我不知道……”青叶无言以对,为了复活蓝而东奔西走的这些年里,未曾想到过青娥。

“我始终不懂,和师兄青梅竹马一起修道的是我,为寻找师兄受苦受难最多的是我,最先喜欢上师兄的也是我,为何,师兄你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只和你相处了几个月的女子?”青娥有些心灰意冷,“我一直以为,只要陪在师兄的身边,迟早有一天师兄会察觉到我的心意,然而师兄却屡屡让我失望,后来我甚至以为,师兄从来没有真正的将我当作师妹,所以忽视甚至无视我,然而现在来看,我却更加不解了。”

“师兄,你对我,从来就没有一点感觉么?”

青娥的这句话字字如雷,敲在青叶心头。

此时夕阳已下,残霞散落天边,青娥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悲伤。

从来没有一种事情像等待这般,既痛苦又欢乐,既勇敢又脆弱,交织着希望与绝望,在不安彷徨中等着一个未知的结果,也许等到的是原来的那个人,却更怕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五百年了,青娥终于等到了青叶的归来,然而青叶,终于变成了另一个人,也许,她等的那个青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那个关心她宠溺她的师兄,早已消失不见,亦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沉迷在编织的梦境中,在绝望的日子里满怀希望的等着他的归来,满心幻想着他回来之后两个人的日子,然而结局,却早已注定,梦,是时候该醒来了。

青叶几次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青娥怯弱而期待的眼里渐渐布满绝望之色,

“师兄,你什么话都没有么?”

“师妹,”青叶艰难的开口,看着青娥略带希冀的双眼,即使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说不出下面的话语,强自转过头去,狠下心来,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与蓝,定下了约定。”

青娥半响无语,凄然而绝望的气息渐渐的从她身上蔓延开来。

不敢面对青娥的青叶,终于还是担心的转过头看去,只见青娥失魂落魄的,睁大了眼睛,泪水无声落下,那泪滴一点一点的,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滴落在他的心间。

青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太阿,有种决绝的伤感。

“所以,对不起了。”

“……“

“这样啊。”

青娥晃悠悠的,满腹情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不再问为什么,也不想再问,转身慢慢的走远。

“师兄,我们终究是错过了么?”

青叶伸出手,想要挽留,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来,看着青娥一步步的离他远去,心中难受得紧,却什么都做不了,耳边传来青娥忧伤的歌吟,

“淮水涟涟,我心思倦。

之子泛舟,亦泛洄流。

淮滨泱泱,我心思忡。

之子泛舟,亦泛韶容。

淮江悠悠,我心思伤。

之子泛舟,亦泛殷怀。

淮海茫茫,我心思惘。

之子泛舟,亦泛流年。”(注)

青叶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青娥的身影渐行渐远,青娥想要的,他已给不了。自己有了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接受青娥了,当年修仙学道日夜相随的青涩青丝,早已飘散在遥远的过去,是自己错过了她,还是她错过了自己?或许青娥心里的那个青叶,从来都不是自己,她愿意等待的,始终是当年嵩山之上舞剑而歌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无情自私的胆小鬼。

“师兄,我不怪你,从今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师妹吧。”

青娥凄怆的飘然远去,留下青叶在原地站立很久,很久。

月初东山,情随事迁。

此刻,青叶无比清醒的认识到,他真的,错过了青娥。

你在最好的时光里等我,我却没有来。

如果没有蓝,我会喜欢上你么?

可是哪里有如果呢。

之子泛舟,亦泛流年,这段时光,也终将如落叶随波,逐流远逝。

清冷的月光下,有雪从夜空中飘然而下。

对不起,青娥,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雪一直下,淹没天地,将青叶堆成一个雪人。

轻微的落雪声中,有女子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是谁从青丝熬到了白发,只为寻梦中蒹葭

是谁从海角写到了天涯,只为记一缕牵挂”

天地莹白,雪花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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