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东方毅头一偏就退了开来,闫芩哪里肯放过他,笑着又追了过去,一下子厨房里满是他们两人的身影和笑声,向四周荡漾开来……
夜色降临,前院大厅内由两张四方桌拼在一起,上面铺了一层桌布,整整十三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放在众人面前。东方毅坐在最上首,两边是张大壮和二虎子之后是闫芩,再后面就是安道全和紫苏、白芷她们几个,最后就是瓶儿、梅儿、兰儿。十四个人把这拼凑的方桌围得满满的。
安道全看着桌子上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的菜肴,猛吞了几口口水说道:“师傅,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啊?”
“是啊!怎么样,看着就不错吧?”东方毅笑着说道。
“何止不错,看着就想吃!”安道全嘿嘿笑了一下,“师傅也真偏心,给我做的时候,就是白粥!”
安道全这话说的众人哈哈一阵大笑,东方毅笑着说道:“那时啊,别说你就是我也只能是喝白粥,就算想做也得有材料才行啊!谁叫你跟了一个穷师傅!”
“嘿嘿,这不苦尽甘来了吗!别人说,吃苦是福,先苦后甜。”安道全嬉皮笑脸地把酒杯端了起来,对着东方毅说道:“徒弟祝师傅从此以后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东方毅也笑着端起了酒杯说道:“人的一生中,需要拼搏、奋斗;需要静思、定夺;需要交流、分享;人一生的需要很多很多,但有一种需要,往往人们很不喜欢,但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那就是——吃苦。来来来,我们都一起吃,别等一会菜凉了,反而不好吃了哟!”
“这菜叫什么?”兰儿看着自己面前的排骨,颜色鲜艳十分好看,指着说道。
“这是糖醋排骨!”东方毅放下酒杯,笑着说道:“它选用新鲜猪子排作料,肉质鲜嫩,成莱色泽红亮油润,口味香脆酸甜,适宜于气血不足,阴虚纳差者。”
“啊!不是吧!这菜还能当药吃?”闫芩惊奇地说道。
“这简单的说,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能对我们的身体起到一定的作用,就看怎么吃,如何做!”东方毅解释道。
“这个是?”安道全看着身边的那一盘红色的猪肉说道。
“那是红烧猪肉!这菜啊,可以念一首打油诗!”东方毅想了想说道:“江宁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闫芩美目看着东方毅脸上洋溢着的笑脸,心里就如喝了一碗蜜甜滋滋的,感觉跟他在一起,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惊喜带给你,让身边的人感到幸福、欢笑、快乐!他脸上常常挂着笑意,更是让人感到亲近、温和、善良。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十分开心,直到东方毅真的把张大壮和二虎子喝的趴在桌子上,安道全把菜盘子上的最后一根青菜吃下,才真的算结束了。
酒喝的最多的东方毅反而像没事的人一样,帮忙着把张大壮和二虎子扶回房间,自己才缓步向书房走去。这几天来,只要一到晚上就下雪,白天又来不及融化,庭院中基本上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书房内,紫苏已经为东方毅泡好了一杯茶,等着他的到来。东方毅这离开的几天,家里有些事是要他做主才能行事的。紫苏站在东方毅身边轻轻地说了起来。
“主人,这医馆也整修的差不多了,这两三天内就可以完工了。”
“哦!那明天先把药材买回来,这也得需要几天的时间。而且以后这药材要分一个人负责管理,什么少了要及时的补充,一些季节性的药材我也会写出来让他留意,你觉得谁适合这样的事?”东方毅说道。
“这个白芷妹妹行,她做事仔细认真!”紫苏说道。
“好,那就她来负责!”东方毅说道。
“还有铁匠铺那边的事,主人说要一个人过去管理,不知道谁去呢?那个什么蜂窝煤的事,人都请回来了,就是没有事做!”
“我交代的东西都做出来了么?”东方毅问道。
“都做出来了!那个蒸笼一样的和什么工具现在都摆在库房呢,炉子郭铁匠说都打造出来三四十个放着了,主人没有回来他也没有拿出来卖,这个价钱不好定。”紫苏说道。
东方毅点了点头,“这个炉子嘛,打造的成本是多少?”
“和郭铁匠说的一样,三贯钱多点。”紫苏答道。
“刚刚开始,一般都是大户人家购买的,卖十贯钱一个。先给知府大人那边送几个,名声出来了就有人买了!顺便让知府大人为我们的医馆名字写个匾,这个应该没有问题的。”东方毅笑着说道。
“这个知府大人,主人你要找哪一个啊?”紫苏感觉东方毅有些事并不知道,连忙解释道,“对了,主人可能不知道,听说前几天来了一个新知府大人,旧的知府大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江宁。”
“啊!这样呀!”东方毅指着书房的炉子说道:“看来我离开的这几天,江宁发生了些事,那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能错过机会了。”
紫苏点点头说道:“主人做出来的炉子那些烟雾都没了,也不用开窗透气,是挺好的!”
“这还不算好呢,主要是蜂窝煤还没有制出来,等明天我制出来了,你就知道这好太多了!”东方毅说道这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铁匠铺那边我想让张大壮过去管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主人还没有跟他说过吧?”紫苏说道。
“没呢,明天说吧!就把他们留下来了,让他们把老人家也接到城里来住!”东方毅说道。
紫苏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口,东方毅笑着说道:“还有什么事?”
“就是,就是闫芩,主人怎么安顿她们呢?”
怎么安顿她们?东方毅的确是想了一下,从内心的情感上来说,闫芩单那份“不施脂粉,自然体态妖娆;懒染铅华,生定天姿秀丽”的天然无饰之清新,“云含春黛,恰如西子颦眉;雨滴秋波,浑似骊姬垂涕”的浑然天成之美貌,怎能让人不为之动心?
可是在东方毅知道自己或许会不久于人世,这些念头都要连根拔起,现在他最想要做的是一个局外人,永远不要再参与任何人的生命。在剩下的时日中,为自己身边的人多谋些生存的资本,这样就足够了……
“妹妹!我打算选个时间和她结拜为兄妹!你说这样可好?”东方毅笑着说。
“只是妹妹啊?”紫苏叹了一口气,说道:“主人,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自从闫芩今日和你一同回来,她看主人的眼神就和别人不一样,她估计并没有当主人是哥哥的心思!”
东方毅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只是我这一世的时光,无非就是看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不想留下太多不舍的东西了!”
“主人,你……”紫苏隐隐的感觉到话里的意思,但是瓶儿突然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对着东方毅说道:“主人,娇娇姐过来看你了!”
“哦!”东方毅笑了起来,“那快请进来啊!”
东方毅话音刚落,李娇娇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只见她轻迈细步、翩若轻云,娜似弱柳地一个万福说道:“公子安然回来,奴家就放心了!”
紫苏看着李娇娇那诱人的风姿,心想:刚刚还念叨一个闫芩,现在又来一个李娇娇,不知主人会选哪个做夫人呢?眉目却对瓶儿递了个眼色,双双退了下去。
“你的……”
“你瘦……”
李娇娇和东方毅几乎是同时开口说话,但发觉对方也在说时又停了下来,相对一笑后,东方毅再度说道:“你先说吧!”
李娇娇“嗯”了一声,才说道:“听说那天晚上回来你就病了,好些了么?”
“没事了,你的脚好了没?”东方毅说道。
“嗯,好了!”李娇娇低着头说道。
“你瘦了!”东方毅看着李娇娇说道。
李娇娇忽然抬起头,笑着说道:“听瓶儿说你做的菜很好吃,要不你做些给奴家吃,让奴家吃胖一点不就行了!”
“有机会一定效劳!”东方毅说道。
“那奴家……就先回去了!”李娇娇轻轻地说。
“我送你吧!”东方毅说道。
出来宅门,两个人并肩走着,雪下得并不大,却给人更加飘逸的感觉。
“公子的医馆差不多开张了吧?”李娇娇低着头走路,不经意间问出这一句。
“还得有个几天吧,本是想请知府大人写个匾,回来的时候却听说江宁知府换人了。”东方毅答道。
“这事啊?你的医馆取的什么名字?奴家可以帮你!”李娇娇说道。
“呵呵,你认识新来的知府大人啊!”东方毅侧头看着李娇娇说道。
“嗯!这个新来的知府,叫伍子敬,是新皇登基那年科举的状元,也是江宁本土人士,岁数不大,可是自进入官场后,听说颇得当今管家的器重,是目前官场上的红人!”李娇娇娓娓道来。
“这么说来,这个新江宁知府乃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啊!”东方毅笑了笑说道。
李娇娇看着东方毅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也微微一笑说道:“公子,有人说过你这人很怪么?”
“怪?怎么个怪法?”东方毅说道。
“这个怪嘛?”李娇娇抬头望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公子你不论说话做事都会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感觉,让人很自然的听取你的意见。但是你又没有当官的那种气势凌人、大气凛然的官威。反而是不论什么人、什么地位、公子你都能够和他们打成一片,交谈甚欢。”
东方毅听到李娇娇的话,心底也不由对她的细腻心思感到赞服,他觉得如果真有机会两个人相处的久了,李娇娇必然会是自己的一个红颜知己、亦或是一个知心爱人。只是自己怕是没有机会了……
“这个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东方毅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是一个大夫,大夫要求病人就是绝对的遵从自己的医嘱,而且在医者的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久而久之身上这毛病,就会让人觉得怪吧?”
“呵呵!是这样么?”李娇娇不以为然地一笑,“为何别的医者身上没有你说的这些,他们的眼中如果真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何世间还会有那么多穷苦之人求医无门?”
“医者也不是万能的,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东方毅指着前方一颗杨柳说道:“你看那颗杨柳,它不论是长得多结实,当漫天冰雪覆盖时,都只是能承受它所能负担的重量。一个医者也是人,他也会有自己的承受力,也会有自己要维持的家庭,要爱护的家人。所以当他觉得帮不了别人的时候,也只能视而不见。毕竟医者是人不是神!”
“公子这样的解释奴家明白!”李娇娇说道:“只是这也并不能抹杀你身上的不同之处,有些事情往往在一些小事上就可以看出,试问一下公子,会不会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又富有,就想要跟她在一起呢?”
“你说的是白富美啊?”东方毅笑着说道。
“什么叫白富美?”
“这是说皮肤十分好、拥有一些财富、面孔精致的年轻女性,常用来形容比较出色的女性。”东方毅说道。
李娇娇闻言快走几步,站在东方毅的面前笑着说道:“那我长得还不错啊,皮肤也白皙,财富嘛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基本维持用度,那你怎么不想娶我啊?”
东方毅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李娇娇,一会才说道:“我有说过我不想嘛?我做梦都想!可是做梦有什么用啊!唉……”说着,侧开一步向前走去。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自己给不了你幸福的,所以我们俩啊,永远是朋友不好么?”
李娇娇心里一急,快步追了上来又堵住东方毅问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东方毅错开一步绕了过去:“家!一个温暖的家!”
“你站住!”李娇娇双目含泪地喊道:“既然你知道,既然你都明白我的心意,为何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我在你的心中如此不堪么?”
东方毅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了,背对着李娇娇说道:“我是个局外人,永远不会参与任何人的生命,我来这世上,无非就是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哪天看累了,就离开了。没有牵绊也没有牵挂!”
“为什么?”李娇娇的脸庞流下两行清泪,她能够感觉出东方毅对自己是有感情的,甚至她能够感到刚刚说那些话时他所流露出的无奈,也确信他是最明白自己所想的人,“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推开?”
“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家!”东方毅说完,继续像前走去。
李娇娇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越走越远的东方毅,心里那种酸酸麻麻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眼眶的泪水,心中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简单的家,他都说给不了自己。
李娇娇没有跟在东方毅的身后走去,而是走了河畔边另一条交叉的路口,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明显的会绕一个大弯才能回到春风楼。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既然不会有结果,再强求又有什么用?
东方毅虽然在走在前面,但是时不时的也会侧头用眼角关注一下身后的李娇娇,当他发现身后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时,以为她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心里暗道:明白了就好,跟着我是不会幸福的!
为了避免再次遇见,东方毅随即也在另一个交叉路口走了开去……
缘分这东西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世上有很多事可以求,唯缘分难求。茫茫人海,浮华世界,多少人真正能寻觅到自己最完美的归属,又有多少人在擦肩而过中错失了最好的机缘。或者又有多少人有正确的选择却站在了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有时缘去缘留只在人一念之间。
如果说新来江宁知府伍子敬伍大人也信缘分的话,那么此时在春风楼就错过了他想要找的人。江宁知府伍子敬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最难能的是刚刚年过三十,就在官场上走到了一州知府的位置,不可不算是一个新兴的权贵之人。虽说家里已有一房妻室,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未有一子半女。更何况此时的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所以当得知这个昔日江宁第一才子返回江宁任知府时,多少富贵人家乃至风尘女子不是存着这样或那样的心思……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知府大人心里藏着一个人,一个在他还没有走上官途时就视为知己的女子。这女子虽流落风尘,但是她的多才多艺、兰心蕙质最让人心动,她那低调的性子,完全不似风尘之人。
伍子敬清楚地记得两年前与她告别之时,她说:“祝公子金榜题名、衣锦荣归……”现在自己也算是金榜题名、衣锦荣归了,该是到了为她赎身的时候了。而今晚就是自己准备好了一切,想给她一个惊喜,不料竟然外出未归。
在春风楼的一处雅室内,伍子敬端坐在上首,旁边站着一个士子模样的年轻人,大约在二十上下,虽然也是一表人才,可是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种狡黠,让人不喜。下方春风楼的薛大娘老老实实地站着。只听那年轻士子嘿嘿一笑说道。
“呵呵,薛妈妈,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一句话,伍大人今天就是要将李娇娇赎出去,你自己看着办,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文亮,不用如此说,薛大娘知道本官对娇娇的情意,她应该不会为难!”伍子敬微笑着说道。
“哎呦喂,谁说不是啊!”薛大娘手中丝帕一摆,脸上如堆三月桃花般笑容可掬说道:“知府大人哟,老身怎会不知道你对我家娇娇的心意呀!”
“那就好!”伍子敬把摆在桌上的二百两黄金向薛大娘方向推出一点,继续说道:“这是黄金二百两,薛大娘收下吧!以后如若有难处,尽可来找本官,只要能帮的,本官绝不推脱。”
知府大人把话说道这里,摆明了是不收不行,薛大娘哪里不明白。心里就算是不情也不愿,奈何人家是官,如果得罪这位官老爷,自己的春风楼有在他的地头上,怎会有好果子吃?但是这段时间李娇娇和那位东方毅的走得很近,这她也是知道的。看李娇娇的心思大有委身于东方毅的情形,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难办了。
精于人情世故的欢场老手薛大娘,只在脑中一转,就有了对策,当下笑嘻嘻地说道:“这金子老身是真心想要,可是真心的要不了,这娇娇啊,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自赎自身了。她的卖身契就在她自己的手中啊!”
“自赎自身?”伍子敬双眼精光一闪,“那她为何还留在春风楼?”
“这啊!”薛大娘满脸的笑意,霎时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悲痛的神情,“怪只怪娇娇命苦啊,原本是想去投靠她身在扬州的亲戚,只是去了已经找不到人了,只好又回到老身这暂时安身。”
唤作文亮的年轻士子,其实是伍子敬本家的侄儿伍文亮,自幼就跟随伍子敬。自伍子敬当官后,更是在他身边以幕僚的身份跟随,不时地为他出谋划策。也正应为这伍文亮有着几分机智才干,伍子敬也相当的看重。
只见伍文亮听了薛大娘的话语后,就在伍子敬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伍子敬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多打搅了,告辞!”
“送大人!大人慢走!有空常来!”薛大娘连忙退在一边,大声说道。
伍子敬当先出门而去,伍文亮却在经过薛大娘身边时,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不识抬举!”
伍文亮说完,收起台面的黄金,跟着走了出去。
当薛大娘见他们都离开后,才直起身子,喃喃地说道:“娇娇啊!大娘能帮你的也就这样了,唉!其实跟着这伍大人总好过跟着一个江湖郎中强啊……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李娇娇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皎洁的月亮也探出了头。月色雪影倾洒而下,洒在冷清的街道上,洒在她的身上,犹如沁润进她的灵魂。衣衫随风飘舞,疑是倾诉着她的落寞……
李娇娇无奈地露出一笑,难道所谓感情真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只是这样的游戏规则无常,这样的梦,看得到彼岸,却无法泅渡。这场戏很精彩,该上演的时候上演,该落幕的时候落幕。这场游戏很无奈,从清晰到模糊,从秋露到冬雪。如风一缕,雪一幕,随意沉浮,不知方向如何,不知终点何处。脑海中再次想起刚刚东方毅的话语:我是个局外人,永远不会参与任何人的生命,我来这世上,无非就是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哪天看累了,就离开了……
这话里明显的带着无奈、带着孤寂,他到底有什么难处呢?李娇娇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东方毅此时在身边,她真想不顾一切也要问个明明白白。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自己也应该不会再去找他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想连最后的一点自尊也失去……
同样的在街道的另一端,东方毅也是心思沉重,心中、脑海中无一不是李娇娇的音容笑貌。“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么?”;“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么?”;“你想做花花公子的时候,就把我卖了吧!”;“因为我想死在你的前面,这样我就不用恨你了!”;“这不是誓言,是诺言!誓言是用来告诫自己的,诺言是用来自己遵守的!”
东方毅明白,这一句句、一字字都在诉说着她对自己的情意。如果不是突发的病症,自己都想好了接纳这样一位红颜知己,相伴一生。可是突如其来的病灶把一切都打乱了,更是打碎了他那一颗看似坚硬的心,在推开一切的同时既伤害着自己,也戳伤了对方。他真想在遇见李娇娇的时候,告诉她一切,自己喜欢她、爱她!更是舍不得她……
十字路口。夜晚是那么静寞,风儿夹杂着雪吹在他们俩身上,月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时间停顿在了这一秒。两个本已分道扬镳的人,再次阴差阳错的在十字街头相遇,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没能隔阻他们之间的眼神,如磁铁正负两面般的身躯也越靠越近……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李娇娇喃喃地说。
东方毅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按在李娇娇的嘴唇上,然后滑到她娇柔水嫩的脸庞,轻轻托住她的后脑部位,让她的头稍稍仰起,随即缓缓地吻向她的嘴唇……
李娇娇随着东方毅靠近的面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四片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的时候,眼角流下了两行热泪,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把东方毅抱住……
就在此时此刻,一顶官轿迎着李娇娇的对面走来,在众人的嘘唏声中,轿中的人透过布帘的空隙看到了女子的半边脸庞,“停!……”
轿子在东方毅、李娇娇的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李娇娇的神情慌乱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情不自禁和东方毅在大街上热吻,这在现在的礼教中是何等的惊天动地、骇人听闻。她猛然一把推开东方毅,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这时,轿中下来一个人,走到李娇娇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娇娇,你怎么在这里?”
李娇娇的心情根本还没有回复过来,突然间又被一个男子抓住手腕,惊得她用力一甩,挣脱了对方的手,退到东方毅的身后,大叫一声:“啊!你是谁?放开我!”
东方毅也回过神来抢先挡在陌生人的面前说道:“你想干什么?”
陌生人怒视了一眼东方毅,望着他身后的李娇娇说道:“娇娇是我!是我啊!伍子敬!”
“伍子敬?知府大人?”李娇娇听到对方名字后,才在东方毅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对方,透过明亮的月光,这才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一身便服下不正是知府大人伍子敬。
东方毅听到这位就是新来的知府大人,实在是不明白刚刚他看自己的那一眼,为何明显带着深深的怒意。既然知道了是谁,又是李娇娇认识的,东方毅也错开挡住的身躯,站立一旁,让他们相见。
“是我!是我!”伍子敬见李娇娇已经认出自己,脸上也挂起笑脸说道:“刚刚我才在春风楼找你不着,才知道你已经自赎自身了!”
李娇娇抚平情绪,给伍子敬一个万福说道:“不知大人找奴家何事?”
“我,我自东京回来,刚刚处理好一些事务就去春风楼找你,才知你在那只是借居而已了,我想问你去哪里了,她们都不肯说,我本是想过来为你赎身的!”
十字路口上,不时有零星的行人过往,李娇娇略微想了一下,就知道薛大娘跟伍子敬说了什么,毕竟欢场上的言语交流,待人处事,她是深为精通的,要不也不能在春风楼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当下微微笑道:“谢谢大人挂心,娇娇此时心已得归宿!”说着,看了一旁的东方毅一眼,想到他所说牌匾之事,便继续说道:“来日有机会再拜访大人,以谢往日大人对娇娇的厚爱!”
伍子敬看着月光下李娇娇那迷人的风姿,艳丽的容颜,喉结处不免晃动了一下,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就在眼前,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是有口难开,不知道该提些什么话题才好,只好琐琐碎碎地先说些往事:“……犹记起秦淮河上,娇娇一曲琴音宛如天籁之音,子敬当日就说过……那年的元宵花魁必为娇娇所得。你的身影也让我从此牵挂不已……离去之时,本想与娇娇表明心意,可那时身无功名、业无所成,到后来还是几句简简单单的客套话……可子敬在东京,自高中状元始,就日日夜夜想回来,盼与娇娇结下这份美好姻缘……”
伍子敬想着说着,情难自制,几年来的心事,一朝全盘托出。最后的这几句话更是说的明明白白。想来按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赢得美人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话说完,也不管身边的人,就想去抓李娇娇的手。
李娇娇对于欢场上男人的一些心思、动作,早已有了自我防备的经验。徒然见伍子敬又扬手靠近自己,连忙迈开步子闪向一边。伍子敬万万没有想到李娇娇会闪开自己,刚刚杨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微微愣在哪里……
李娇娇皱着眉头看了看伍子敬,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终究还是露出一个笑脸,微微一个万福说道:“当初流落风尘之中,以色娱人,实属无奈。然而今日总算是自赎离开,也算是得了重生。大人往日对奴家的青睐,娇娇心存感激,此时大人还能记得那些往事,娇娇也只有荣幸两字可说,今日的伍大人已是封疆大吏,奴家只是你治下的无根之人。如若大人来日还记得奴家这样一个女子,只希望是此时在你身前恢复本名的李思萍,而非春风楼的名媛李娇娇。”
这番话,李思萍(因情节需要,从此李娇娇更名为李思萍)从头到尾都是微微笑着,言语中既温和煽情,又拿捏着恰当的距离。伍子敬堂堂状元郎当然是能够听懂话中的含义:“娇……思萍,你可是怪我记忆中都是当初风尘之中的你?”
“不是的!”李思萍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奴家的出身就是这样,自幼便浸在欢场这大染缸中,色艺兼备、善知音律、送往迎来,卖笑卖艺,本就是奴家这一类人的求生本能。而今有幸能脱离这生活,往日种种皆是过眼云烟罢了!”
伍子敬听着李思萍说道这个份上,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心中满满的情意道出了,猛然间记起刚刚当街亲吻李思萍的男子,不由转头向他看去,“你是谁?”
站在一旁的伍文亮早就关注着东方毅,在他确实眼前这女子就是祖叔苦苦迷恋的那位后,就等伍子敬一声令下,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和知府大人抢女人的男子。一听这话语,立马上前指着东方毅说道:“哪来的刁民,见了知府大人还不行跪拜之礼!”
在伍文亮的猜想中,在这江宁的一亩三分地,这男子只要听到自己一报出知府大人的身份,立马便会叩头大拜,口说草民不敢……洋洋得意地瞄着东方毅等着他的行礼伍文亮,没料半响不见动静。正待再次呵斥东方毅一番……
东方毅原本站在一旁,听得这知府大人一番深情表白,也算是个痴情之人。怎么也没想到被拒之后会找上自己。硬是愣了一阵后才抱拳一礼说道:“这位兄台,在下虽一介草民,但也不是逢人就拜的叩头虫,我一不见这位大人身穿官服,二不见官牌开路,我为何要拜?退一万步说,就算眼前的真是知府大人,在这月黑风高的时刻,难不成还要百姓迎驾?这未免也官威也太大了吧?于情于理我相信这不是知府大人的本意!”
伍文亮官威没耍成,反而给东方毅说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伍子敬听了东方毅一番话语,心里暗自揣摩,这小子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看似一个名门之后,还是先弄清楚是哪家之人再说。随即给伍文亮使了个眼色,呵呵一笑对东方毅说道:“说的在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免贵东方,单名一个毅!”东方毅再度抱拳一礼说道。
“东方毅!”伍子敬本就是江宁人士,对于这里的士绅家族可是有着相当的了解,在他的印象中江宁并没有东方一族在此定居。疑惑中,却听伍文亮在耳边轻声说道:“是个江湖郎中,就是治好高大人女儿的那个!”顿时眼睛不由一亮,淡淡地说:“原来你就是医治好高大人女儿的郎中呀!真是年纪轻轻啊!”言语中多少带着不屑之意。
“不敢!不敢!瞎蒙而已!”东方毅抱拳说道。
“嗯!”伍子敬不在理会东方毅,对他来说,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江湖郎中,根本不屑一顾,转身对李思萍说道:“思萍,子敬先行告退,改日再登门拜访!”
东方毅、李娇娇俩人看着知府大人伍子敬匆匆离去,原本属于俩人的浓情蜜意也被搅乱,无奈的对视一笑,又并肩走了起来。
“这就是知府大人啊!”东方毅随口一说。
“嗯!”李思萍想了想,还是说道:“估计你找他写牌匾的事难办了!”
“算了。不说这个,我送你回去吧!”东方毅扬了扬手说道。
李思萍本待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还是忍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