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早得到了命令的人开始把得到的赵国财货向着永寿县的国府发送。
一共八十辆车,马车,但是……这里面是有学问的。
在这些车中,放着的,是原来五十辆车的财货。
这里面是有差别的,可没有关系,因为在车上,会有不少的土,压得车辙印十足。
其实这也是多余,因为秦人看不出来,秦人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对于秦民们来说,他们是真的在向国府送财,这真是大公无私呀。在正常,如果是有部族得到了这些好处,往往国府是不会计较的,就算是国府穷了,上门来讨,也是很少的一部分,可刘羲不一样,他现在不能得罪秦国,当然要小心一点了。
一共八十辆大车,向着大秦永寿县而去。
此时,同样的天亮,同样的天明,同样的清晨。
在大秦的国府,在栎阳,一间独避出来的室内,一名名大秦的官员,怀抱着一包包的财物,向着里面而去,喝名唱彩的官员大叫着,把官员们的献金报出来,由边上的书记记下来,这是秦国君上嬴渠梁的首次借款。
在这种事前,秦献公也搞过,但那是不同的,因为秦献公当国多年,威望素重,加上他对老世族们一向容忍礼让。所以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于此,嬴渠梁没有露面,他不好意思,也没有脸面,国君上台,正事没办几件,就要臣子们大肆献金,这从哪说都是说不过去的,但没法子,谁要他没有钱呢?国家没钱,一切都没钱,可是,还要打仗,秦国至少还要展示一下力量,不然,在这个大争之世,你一旦露出了无力感,立时就是身死族灭。
秦国要想不灭,至少也要让那些东方的国家们知道,大秦还是有一定的实力的。
也就是说,打秦国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不然的话,秦国就是羔羊,要被吃掉。
忽然,一人高喝:“老夫人驾到……”
在黑伯的护卫下,秦国公主荧玉扶着独孤夫人向着纳金府而至。
几名献金的朝官眼睛绿了,他们分明看见,这位大秦先夫人,捧着一大一小两只盒子,这且不说,还有整整一只大包,里面装着金子。
那金子是在黑伯的手里,黑伯对着说唱官员,小声说了两句,那位官员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唱道:“国后献金两千,珠宝……天子剑钗……珠玉红枕……”
朝臣们的眼睛都红了,他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金子和其它的珠宝不提,光是那金钗就弥足珍贵,那是周天子赐给先祖穆公夫人的,上面有王室徽记和“洛阳尚坊”的古篆刻,是历代秦国第一夫人的标志,绝非一支寻常的金钗。
那块珠玉枕,更是秦献公着意为独孤夫人精工打造的。
那是一块晶莹碧绿的蓝田玉,两端各镶嵌了一颗红得象火焰一样的珍珠,夜来入睡,小珍珠的幽幽微光总是将独孤夫人的脸映衬得分外艳丽。
更重要的是,秦献公将他的一把短剑重新熔铸,镶嵌在了两端枕顶。
荧玉其所以取名荧玉,正是据此荧荧玉枕而来。
独孤夫人虽是秦国太后,但毕竟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失去了夫君的寡居女人。
这两件东西对于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不可能舍弃其中任何一件的,一件象征着她的尊贵身份,一件寄托着她的悠悠思恋。
但现在,为了儿子,这位夫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拿了出来,连所有的珠宝也献出来了。
公孙贾上前一步,低声道:“夫人,这是何必,若是大秦真是到了绝境,臣等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夫人如此,至臣等于何地?”
独孤夫人摇摇头,道:“秦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别的方法吗?”
几名臣子在心里叹息,不由觉得自己拿出的财物少了,诚然,秦国是穷,但历来,穷国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穷国不穷臣,大明崇祯皇帝花光了国库的钱财,向臣下要求献金,但场上的臣子们最多也就是献一点点,皇帝的岳父也是只拿出了几千两银子,除此再也没有了。
可实质上,这些臣子每一个都有着过十万的财产。有的高达百千万。
还有更离谱的,在崇祯的国库里面,存着一注银子,那是自成祖时开始存的,一直存到了当时,一共有近五六千万两,但这是一笔不能花的钱,那是明王朝用来改银发钞的钱,当时虽有钞票,可是张居正改法,把钞废止了,改为实银。
明朝的皇帝本来是想积下一笔大财,以此为本,发钞票,这样就可以整控国家的经济,到时,就不会再有银子短缺之虞了。可惜,最后随着满人的入侵,一切都结束了。
后世,满人伪帝视此为奇,说明朝的皇帝可笑,积这么大笔钱不花,可不是傻子么?
但他们哪里知道什么经济的宏观调控,可怜自他们占了天下后,国家连年缺钱,最后穷困无比,直至灭亡,还欠了一大笔的外债!害苦了我们天下百姓。
穷国富臣,这是自古不变的定式。
“左庶长驾到……”又一声令号,大黑个子的嬴虔大步的出来,与往日不同,他的手上没再提天月剑,而是换上了一口斩马铁剑。
“大哥……”荧玉上前,嬴虔微微一笑,拉着妹妹的手,对独孤夫人道:“娘……”
独孤夫人道:“我儿安好。”
嬴虔道:“儿安好……”接着,一挥手。家老捧着大盒,上前道:“长公子嬴虔献金千金,另并天月剑一口!”这话一出口,唱官一怔,独孤夫人道:“老大……”
嬴虔低沉着脸喝道:“没事,娘,区区一把剑,仅此而已,不过是一把剑,没了它,还不打仗了!”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斩马剑,将头一偏,半点泪垂了下来。
然而,这也就是公室了,其它的大臣献金可就没那么多,有三百金的,五百金的,大抵也就是这样了,而最大的,也就是甘龙,献了八百金。
最要命的,秦国只是一个穷国,小官也就算了,大官可是并不多,几位将军大夫,能有多少钱?加起来,一共也就是九千金,离景监所求的万金,还是有些距离。
却是在此时,就听一人高声叫喝。
“客卿定戎令东骑族族长刘羲家老,奉家主之命,献金一千金——”
本来,刘羲是没有资格献金的,因为秦公下令是大臣们的献金,从这方面讲,刘羲没有必要。但那是说刘羲的一个身份,小小的定戎令,那当然是没有权利了。可刘羲还有一个身份,是秦公封的客卿,在各国中,就是有这样一个职称,它相当于现在的顾问头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有的地方,国君对这些客卿重用,但有的地方,只是一个鸡肋的官。
重用的,如吴起,孙膑等,都做过客卿,但同样的,也有很多默默无闻的客卿。
或者说,那些名人,在做出惊天动地事情前,就是客卿。
凭着这个名号,刘羲是可以来献金的,当然,他更是不必要的,所以,在这种明明不必要,却来献金,这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就见一名风尘仆仆的黑汉子大步进来,向着这里所有的官员大臣们施行一礼,然后把一包金子献到公堂。在众人侧目中,那汉子再行一礼,然后施施然,抬步退下。
望着那黑汉子退开,独孤夫人道:“此何人?”
“哦,那是东骑族刘羲的家老……”嬴虔解释说着。
荧玉道:“就是那个一力搏三百的粗人!”
“荧玉……”独孤夫人道:“人家拿出了一千金,这是一个粗人能做得出来的吗?”
嬴虔哈哈大笑:“小妹啊,是给人家打过了,那人厉害,小妹这还是在生他的气呢!”
荧玉哼道:“大哥,你厉害,怎么不见你替我出头讨回公道?”
嬴虔心理上知道,自己打不过刘羲,嘴上强笑道:“你大哥是战场上的功夫,那些花巧的招儿,可不是我能会的,你想人和你比招法,可以找齐国卫仲子,燕国姬燕平,楚国屈中恒,魏国禽相平,赵国赵恨,韩国稽让。再不行,找墨门剑客也行啊!”
嬴虔说的,都是各国中首席的剑士,这些人个个都有大师的称号,并且,他们的手下门生,也是可以称为大师的,比如说已经死了的指尖眉,他本人在赵国也是位大剑师。
不过,这里面,并没有秦国剑士,因为秦国不似东方六国,剑手是要长时间脱产学艺的,在秦国的民间,很难有这样的人物,在后期的秦国,由秦国公室才训练出了一批秦国剑手,那批人以国为主,一心为国,十分团结,在战国后期,东方六国长时间采用刺杀手法,不管成功不成功,事后,都会遭到秦国剑手的全力追杀。
不过此时此刻,秦国的确是没有强大的剑手。
在秦国官员们的细语中,公孙贾离开了,他的离开很正常,甚至没有引起甘龙的注意。
出了门,公孙贾上了他的马车,他的马车在众臣中算是最好的一个了,公孙贾不是秦国官员中最富的,但绝对是最会享受的一个。
用现代话来说,公孙贾是一个有着严重小资情调的人。
但幸运的是,这时的秦国不会搞文化大革命,所以不会对他进行批斗。
车子嘎嘎的响着,这已经是不错的了,只有华贵的青铜车才会有很小的声音,因为那些声音都给车子的重量压下去,但这是一辆木为主机构的车,所以不可能会把声音给压下去,甚至会发出木纹扭动的声音。
这让公孙贾想买一辆青铜车,但,在举国穷困的情况下,如果公孙贾给自己买一辆这样的车子,无疑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可想而知,会有人用那些不善的目光看着他。
树大招风,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想到这里,公孙贾想到了刘羲,那个家伙可以自由的做这些事吧,本来,以那个人的身份,客卿,他是可以在栎阳的,但刘羲就是不愿意进栎阳,他还是喜欢自由。自由虽好,但却不是公孙贾想要的。
车子停下,因为栎阳不大,所以公孙贾很容易就回来了。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公孙贾就看见了那个送金的黑衣男子。
那人牵着一匹骏马,站在门口。
公孙贾下了车,那人行了一礼,公孙贾大方的受了,当门下开门,公孙贾一抬手,带着黑汉子进了屋,没一会儿,就行到了一处静室。
没有片刻的平静,就见一群人冲了进来,却是一群女孩,拉着公孙贾道:“老爷……主人……您回来啦……”公孙贾哈哈大笑,左搂一个,右抱一个,再一看,那黑瘦汉子端坐如钟,动也不动,不由佩服了三分。
“你叫什么名字?”公孙贾懒洋洋的发问。
“小人本来叫陈熊,后随了主人,改名刘熊。”说着,刘熊把身上的包袱解开,道:“自得了大人的好意,我家主人时以为心,有意报答,这是我家主人的心意,他着意小人,一定要拜访大人,向大人致谢……”
公孙贾拿过大包,一掂之下,不由大喜,五百金。
这正是公孙贾自己献出的金数。
公孙贾松了口气,只是发一个口讯,就得到了这样的回报,公孙贾感觉自己这一次至少算是做对了,道:“你们大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好多了,大人决定,没问题的话,就今夏之前出兵,北上渡河……”刘熊道:“话说回来,这些,还要大人的帮助呢。”
公孙贾道:“这是自然,不过,你们主人想要本官怎么帮忙?”
刘熊微笑道:“只要一如此次,就可以了。”
公孙贾笑道:“举手之劳,这件事还是可以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刘熊道:“等见雍城令大人,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