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锲而不舍又盯了他半晌，那厮竟闲适的喝起茶来。
一把夺过他的被子，一口灌进肚里，啪的一声搁在桌上，“给我安排个事儿做！”
他挑眉，看我，状似深思，半晌，点点头，“你保护我。”
无耻！实在太无耻了！
“我不干，你比我厉害，哪里需要保护了！”
“嗯，也对。”他摸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那你负责被我保护。”
我登时蔫下去。
入夜，我被一通喧嚣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见窗外大街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和“神武齐天”的口号。
再一摸床边，冰凉一片，黎墨宸已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这么晚，他去哪里了？我将窗子启开一条缝望出去。
外面叫一个热闹，大街上灯火通明，这人从街头接踵到街尾，身上皆是红白相间的统一服饰，带着五花八门的面具，蹦蹦跳跳，又是念经又是吐火，搞得七夕灯会一般。
队伍中央，一台木质平台缓慢移动，台子四角各站一人，想来是护法了。中间突起的高台之上，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身披火红大袍，头顶金刚盔冠，一副鬼面遮了脸孔，只在眼睛处留下两个窟窿，眸子映着火光，阴森鬼厉。心下一跳，他看到我了？
他手中仗铃叮铃铃的想起来，我冷不丁回过神，台子已经驶过客栈。
我套上便装，悄然摸出房门。客栈里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声响。外面这么大动静，店伙计都不出门看一眼吗？我四处打量一番，店门口的菜牌上报着今儿的黄历，十一月初六。
尾随着人群，趁乱敲昏一个，与他换装，带上面具，一点点靠近那鬼面人。
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封邑城。
我就这样一直跟到一处偏僻村落里，众人散去。
只余下鬼面人立在原地。
思索一下，我一副淡定转身往回走。
月勾如霜，四下晦暗阴冷。
“你终于来了。”这声音嘶哑凄厉，像是含了块炭火。
我给吓了一跳，脚下却不听使唤定下来。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许久无声。他慢慢走近过来，我浑身却似灌了铅手指头都抬不动一下。
他摘下面具，脸上横纵着暗红的纹络图腾，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双棕褐色的浅眸，是了，梁安平说他是异族。
这图腾……我似在哪里见过，在那古墓里！
我就那样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他站定在我面前，抬手抚摸我的面具，
耳边突然鸣鸣作响，紧接着便是欲裂的头痛。
却见他冷冷勾起唇角，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眼前寒光豁然一闪，一把匕首刺进我肚腹，末柄而入。
我终于听见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果然是我要找的人……”紧接着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额头上。
我看着血在衣袍上晕开……紧接着便没有了知觉。
“三郎！三郎！”
我捂着头挣扎起来，又被人按回床上，“这是哪？”
“做恶梦了？”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低叫一声，“黎墨宸，你怎么在这？”
他一身里衣，与我一同躺在床上，“你刚才被梦魇住了。”
梦？
我四处看看，这里可不就是客栈的房间么，“我睡了多久？”
“这才四更天，约莫两个时辰，”他抚着我胸口，帮我顺气。
“帮我倒杯水。”我抹掉满额的冷汗。
看他下床去，我慌忙撩起衣襟，肚腹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倒也是，即便是受了伤，这副身体又能看出什么来呢。看来是做梦了，只是那股子疼却是确确实实的，我倒回床上。
第二日一早，我神色恹恹与大家一道在包厢吃饭。
“饭菜不合口么？”苏雁卿看过来。
我扯扯唇角，“许是没睡好。”
玄真道，“我已查探过封邑灾情，”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不像是疫病。”
黎墨宸凤眸一暗。
梁安平接过话来，“这城里的百姓举止也颇为怪异，我查访了几十户人家，竟没一家应门。”
“依大师之间，是有人故意投毒？”苏雁卿眉头微蹙。
玄真摇头，“若说投毒，一两人尚可行，封邑及周边数万百姓，谈何容易，况且我并未找到有毒之物。”
……
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
不一会，小伙计敲门进来加菜。
他放下托盘，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事物，问道，“早些时候在这过道里捡到这东西，如今封邑温病横行，外地人只有客官一行，便寻思来问问这东西可是你们的？”
梁安平接过来，掂量着细细看了，“这东西瞧着邪性的很，哪能是我们的。”递过去些碎银子将小伙计大发了。
小伙计手里拿的正是那枚鬼面！
我垂眸，继续打理碗里的饭菜。
“三郎？”
“嗯？什么事？”我猛然抬头。
黎墨宸看了我半晌，“不舒服？”
“没有。”我摇头，见众人已经吃完起身，“你们这是？”
“秦王打算与我和苏大人一同再查探一下瘟病缘由。”玄真看我的眼神有丝担心。
“我也去。”我笑了笑，又对黎墨宸道，“我不在你身边定会偷跑出去胡闹的。”
黎墨宸凤眸一沉，我瑟缩一下，委屈道，“跟在你身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这才勉强答应。
走了大半个封邑，依旧是半个人影不见。
我正无聊，便听见巷子里传来梁安平大喊一声招我们过去。
众人忙寻着声音走近。
巷子最里端的杂物中陈着一具尸体。
饶是这一干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看了都毛骨悚然。
那尸体青绿干瘪，装着眼珠子的地方空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拇指大的黑色虫子游走穿梭，甲壳黑绿油亮，獠牙可见；再看尸体其他地方，骨肉翻出，肚腹敞开，内腔早血腥模糊，一副脏器哪里还有踪影，这里边也尽是驱虫，甚至可以听到它们啃食肉屑的嗤嗤声。
一股子奇异恶臭扑鼻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更别提呼吸。
梁安平早奔到老远呕得天昏地暗。
其他众人眉头紧锁，表情深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