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山在酒店里,捱到天晚,拿了一个猪肚,悄地里到自卧房,对浑家说:“难得一个识熟机户,闻我灸火,今日送两个熟肚与我。在外和朋友吃了一个,拿一个回来与你吃。”浑家道:“你明日也用作谢他。”当晚吴山将肚子与妻在房吃了,全不教父母知觉。过了两日。第三日,是六月二十四日。吴山起早,告父母道:“孩儿一向不到铺中,喜得今日好了,去走一遭。况在城神堂巷有几家机户赊帐要讨,入城便回。”防御道:“你去不可劳碌。”吴山辞父,讨一乘兜轿抬了,小厮寿童打伞跟随。只因吴山要进城,有分教金奴险送他性命。正是: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吴山上轿,不觉早到灰桥市上。下轿进铺,主管相见。吴山一心只在金奴身上,少坐,便起身分付主管:“我入城收拾机户赊帐,回来算你日逐卖帐。”主管明知到此处去,只不敢阻,但劝:“官人贵体新痊,不可别处闲走,空受疼痛。”吴山不听,上轿预先分付轿夫,径进艮山门,迤逦到羊毛寨南横桥,寻问湖市搬来韩家。旁人指说:“药铺间壁就是。”吴山来到门首下轿,寿童敲门。里面八老出来开门,见了吴山,慌入去说知。吴山进门,金奴母子两个堆下笑来迎接,说道:“贵人难见面,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吴山与金奴母子相唤罢,到里面坐定吃茶。金奴道:“官人认认奴家房里。”吴山同金奴到楼上房中。正所谓: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相投。
金奴与吴山在楼上,如鱼得水,似漆投胶,两个无非说些深情密意的话。少不得安排酒肴,八老搬上楼来,掇过镜架,就摆在梳妆桌上。八老下来,金奴讨酒,才敢上去。两个并坐,金奴筛酒一杯,双手敬与吴山道:“官人灸火,妾心无时不念。”吴山接酒在手,道:“小生为因灸火,有失期约。”酒尽,也筛一杯回敬与金奴。吃过十数杯,二人情兴如火,免不得再把旧情一叙。交欢之际,无限恩情。事毕,起来洗手更酌。又饮数杯,醉眼朦胧,余兴未尽。吴山因灸火在家,一月不曾行事,见了金奴,如何这一次便罢?吴山合当死,魂灵都被金奴引散乱了,情兴复发,又弄一火。正是:爽口物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吴山重复自觉神思散乱,身体困倦,打熬不过,饭也不吃,倒身在床上睡了。金奴见吴山睡着,走下楼到外边,说与轿夫道:“官人吃了几杯酒,睡在楼上。二位太保宽坐等一等,不要催促。”轿夫道:“小人不敢来催。”金奴分付毕,走上楼来,也睡在吴山身边。